随着马车颠簸,身上的伤口开始疼痛,但文仲衡却开始兴奋,刚才二人的争吵正入他眼帘,一切还在按计划进行。车帘突然被人掀起,一个士兵拿着一个水壶上了车,“圣上挂念,还请王爷勿忘家国。”
文仲衡说不出话来,只警惕地看着眼前人,这人也不避让,直接将水壶递给他,“圣上口谕:魏荣征谋杀亲王,勾结外贼,通敌卖国,罪无可赦。念及边关势衆,特将其召至回杀之,吾弟可伺机而行,携魏尸首归京,朕已派人从旁协助。静候诸位佳音。”
来人将口谕传达完毕,便跳下车。文仲衡掀起马车的一侧帘子,看见他已经走入了坐在地上闲聊的队伍中。就这样,明目张胆地给他水,传递消息?
其实并非如此,魏荣征并不想进京,也不想杀文仲衡,他只想出来转转做做样子。但他确实老了,坐在铺了几层鹅绒的马车里仍经受不住,走了不到半天便要停下来歇息。
士兵对被押送的人感兴趣,他们可没见过由将军亲自押送,坐在马车里的犯人。衆人围在一起猜测他的身份,猜着猜着,便演变成了打赌,赌谁胆子大,衡量标准就是到车上跟那个人说句话。刚才这个传话的人自告奋勇地站出来,“我去,不过搭话总得有个由头啊,给我壶水。”这消息就在衆人的注目下传递成功。
听到这口谕之後,文仲衡一直感到不安,若是魏荣征有意试探他,不对,他不会无聊至此,那他为何笃定我会带回魏荣征尸首呢?难道与夏伏乾的事暴露了?也不对,他说会派人协助。文仲衡再次撩起车帘,看向外面遍布的士兵,如果真的派了人来,绝非这一个人,今天,怕是有场恶战。而自己,恐怕也成为了别人的棋子。
冷风袭来,魏荣征从酣睡中醒来,晃悠悠地走下马车吩咐属下“再走几步就动手吧,我实在是熬不住了”。
“是,”侍卫看向前方,“就在前面吧,有树遮挡比较隐蔽”。
一行人再次啓程,走了不一会便停下来,两个士兵将文仲衡从马车上押下来带到一棵大树下,魏荣征坐在马车上指挥,“行,就这吧”。
士兵抽出刀,刚举起来,树林後传来巨大的响动,“魏荣征,杀害亲王,你可知罪?”张必谦骑着马从树林後出来,剑指魏荣征。
魏荣征眯着眼瞅了好一会,才看清来人,从马车的侧窗向他喊话,“我奉皇命诛杀亲王,何罪之有?”
“魏将军,陛下可是让你带王爷一同回京述职,何时让你谋害亲王了?你不从皇命,意图杀害亲王,是嫌将军之位太小了吗?”
“张大人,你不要血口喷人”。
“魏荣征,怎麽敢做不敢当了?你让衆人看看,这个即将被你杀害的人,是陛下的手足兄弟,当今的王爷。你不是谋反是在干什麽?”
魏荣征知道此时多说无异,既然已经被扣上谋反的帽子,那不如就反了吧,在自己的地盘,还能怕了你们这些外来人不成?他向身边人示意,副将随即抽出剑,带着人冲向树林前的士兵。
两方人马混在一起,文仲衡捡起一把剑防身,拖着残破的身子往反方向走,骆辛趁乱纵马疾驰到他身旁,将马交给他,“王爷快走”。
文仲衡看了眼周围的人,“走不了了,我们只想借皇上扳倒魏荣征,皇上却想杀了他。。。。。。”话未说完,便有刀砍过来,文仲衡举剑挡住,骆辛转身一脚将人踹飞。
随後又涌上更多人,阮时清带着些许人马及时出现,将人打散,陆安带人加入混战。
“告诉他们,不必恋战,时清,掩护我们出去,骆辛,派人看着魏荣征,他不能死。”几人分开行动,在一片混战中艰难前行。
魏荣征躲在马车上,车外,士兵围了一层又一层,看到文仲衡离开混战区,魏荣征当即将头探出车外,“把文仲衡留住,不能让他离开”。
一群追过来的士兵迫使文仲衡与阮时清重回混战区,且面临更为激烈的战斗。阮时清尽力将文仲衡护在身後,与陆安拼命挡住不断增多的人马。
携手作战的画面意外勾起魏荣征的回忆,“难怪他那天问我那句话,原来阮洪的儿子是这小子,跑来自己府上那麽多次,自己却没认出来”。
魏荣征背後瞬时起了冷汗,叫来马车前的士兵,“杀了,都杀了,直接放箭”。
文仲衡的伤本未治疗,现在已经无法支撑,面对铺天盖地的箭已无法再闪躲,扶着剑站着身子无法动弹。阮时清见状扑过来将他掩护住。
这一幕被张必谦尽收眼底,于是,魏荣征也无法再继续躲清闲了。对面更多的箭落下,马车被箭打成碎块,魏荣征不得已直面敌人。双方一阵又一阵的箭射完後,士兵倒下一大片。没有了这种远距离作战的武器,只能重新拿起刀剑近身搏斗。
文仲衡推开阮时清,数十支箭已穿透他的胸膛,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已经闭眼的人,倒在士兵的尸体上。陆安砍倒几个人後他冲到身边,使劲摇晃他,“王爷,快起来,我们得出去啊”。文中衡木然地看着他没有反映,侧面一个将士拿着刀跳起来朝他砍下来,陆安起身提剑应对,一个侧踢将人踹翻在地,再一刀刺向喉咙,鲜血喷溅,文仲衡感到脸上被温热的液体覆盖,血腥味的刺激让他胃里不停翻滚,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将胃里仅有的残渣吐净,心神反而清醒过来,不断倒下的人使他想起要拿起剑,杀出一条生路。
塞北将士虽然勇毅,但魏荣征此次出行并未带足人马,在张必谦的多数人碾压下,渐渐败下阵来,魏荣征也不得不上阵,提着刀乱砍,堆积的尸体上,魏荣征披头散发,弓着腰,双手耷在刀柄上,他真得老了,提不动刀了。英雄,或者枭雄,总该有个轰轰烈烈的告别世界的方式,但张必谦没有这个耐心,当即下令不留活口,一个副将上前扔出手中的长枪,长枪径直穿过魏荣征的胸膛,他残馀的部下随之被一拥而上的士兵砍杀。
站在这片尸首中间,文仲衡几个人此刻犹如蚍蜉撼树,任何的反抗都显得可笑,但反抗至少还有生路。
张必谦希望他主动放下武器,他不想然让一个亲王死得太不体面。
文仲衡将最後一丝希望寄予身後,回过头,马蹄铲起沙土,尘土在半空中飘荡,被风送到这些人身边。衆人纷纷掩住口鼻,却还是止不住咳嗽起来。漫天黄沙中,夏伏乾带着将士出现。赶来的士兵将文仲衡几人团团围住,夏伏乾下马,走到文仲衡跟前,“属下来迟,请王爷恕罪。”
心终于能安下来,文仲衡腿一软倒在地上,侧目看见阮时清凄惨的模样,眼泪终忍不住从眼尾滑落。
张必谦估量一番夏伏乾的人马,驱马上前,“夏将军为何在此处?”
“魏将军进京述职,一连几日没有消息,我担心将军有事,随即带人赶来”夏伏乾回头看向倒地的魏荣征,“不想,还是来迟了”。
“魏荣征欲杀害亲王,意图谋反。所幸,我奉皇上之命来接王爷回京正好撞上,不然都让他得手了”。
“魏将军谋反?”
“是啊,你不曾听说?”
“我不太了解情况。大人若需详查,我一定全力配合”。
“这事待我向皇上禀明情况,等皇上定夺。只是,我本奉命寻王爷,如今王爷伤势较重,我还需即刻带他回京医治”。
“大人,此去京城少说也得十几天,返回护都城却只需三天,王爷怕是等不了那麽久。护都城内有不少良医,不如先送王爷回城,待病情稳定再行回京。况且,魏将军身死的消息传回城内,必然会引起骚动,这军中,还得大人您来坐镇”。
“也罢,魏荣征谋反必然不是临时起意,城内一定有其同党,不解决好问题,只怕也没法给陛下一个交代。既如此,还请夏将军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