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笙见她没有让自己免礼,反而亲自来扶,在长孙芷柔碰到她时傅子笙更恭敬了半个身量将其躲过。
她站直身体,刹那间想罢,便垂首道:“下官好不好,玉华帝卿岂不知?”
长孙芷柔肉眼可见的面上一僵,她很快收起容色,并不多叙旧,话音一转说起她找傅子笙的缘由。
“……恩公对我,好似永远是这样的避而远之,就好似我是那洪水猛兽。”
“我今日来找晏大人,是想告诉大人,燕儿在海棠楼。”说着,长孙芷柔观察了傅子笙的神色如她所料很淡定,于是继续说,“晏大人神通识广,应许早就知道了。”
“但我想告诉大人的是,燕儿身陷囹圄,是吾皇姐所为。”
长孙芷柔语出惊人,说完便站定了,气力挺足。
她说的这些傅子笙早就知道了。
傅子笙不动声色地幽幽回看过去,问那长孙芷柔:“所以救燕儿的代价,玉华帝卿不妨直说。”
“只要晏栖有。”
长孙念慈有她的张良计,压着王妈妈不让她放长孙燕出楼。
傅子笙就有她的过墙梯,暗中救人也不是不行。
只可惜被救的人不愿意罢了。
多少次她半夜派去海棠楼的暗卫,都被长孙燕呼叫着救命的声音,面对赶来如潮水的官兵,不得已又退了回来。
傅子笙在黑暗中蒙着面,听着楼下杂乱的脚步声,那些人是来抓贼的。
而喊着捉贼的女子,正大咧咧的坐在床沿边,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嘲笑她:“你还不走吗?要不然我再喊喊抓采花贼了,你才肯罢休?”
傅子笙知她是心如明镜,可依旧不解其意,被晏六拽着手臂翻窗逃离时忍不住回头问她:
“为何?”不愿跟我走。
“哪有什麽为什麽,看你不是好人,我喜欢待在这里,至少我心安。”长孙燕没说的是,她每次看见眼前的女人就感觉一阵奇怪的心悸,呼吸都急促了。
她可以确定那不是心动的悸动,也不是少女怀春的怦然心动,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的巨大悲伤。
她单单是看着她,眼里就要渗出泪来。
这对于什麽都不懂还被卖到青楼里的元霜来说,这种感情太可怕了,她无法接受。
……
“只要你晏栖有?”长孙芷柔话音很重。
她急冲冲走到傅子笙面前,逼迫她低下头看着自己,一改往日的柔弱,坚定道:
“那好,如果我说我要你呢?”
“只要你现在立刻马上,吻我,我就无条件帮你向长姐求情!让她放燕儿一条生路,甚至可以救她出红尘!”
两人之间短暂的安静了一会儿,前殿的太祖庙里传出的诵经声传进了此方院落。
傅子笙踌躇时,长孙芷柔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这或许是她最後的机会。
她一向畏缩,不如长孙燕豁达。可那又有什麽关系,她有天底下最高贵的女人做母亲,还有将极致的荣华富贵捧到她面前爱她至深的亲姐姐!
长孙燕没有的,长孙芷柔都有了。
而长孙燕有的,如今她也唾手可得,她如何不能要求傅子笙爱她?!
傅子笙的踌躇只是出于惊讶,她现在才知道长孙芷柔喜欢上了妹妹的妻主。
从前长孙燕没跟她说过。
她很少见到玉华帝卿,从来也不往那方面想,她的记忆里长孙芷柔还是那个在马车上晕车,被母姐喝来呼去的病怏怏的女子。
傅子笙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当她正视长孙芷柔,忽觉世道暨乱,时光匆匆,玉华帝卿被衆人忽略的这些年,只比自己小两载的玉华帝卿如今也有二十又二。
可她怎麽做到让所有人忽略她的?
傅子笙想到早年传出长孙芷柔身子骨薄弱,活不过双十的传闻,再一想她有个抵挡风雨的皇太女姐姐,心里顿时悟了。
长孙芷柔不是不嫁,也不是难嫁还是命薄。
她只是钟情于一人,自此难忘。
长孙念慈似乎也知道这件事……
“我……”傅子笙没有用“下官”作称,她想跟长孙芷柔谈一谈,她对她自始至终从无爱慕之意……有的只是疏离。
姐姐喜欢上妹妹的女人,本就是罔顾人伦丶识所不容的。
可那个胆小如鼠的长孙芷柔居然,就这麽猝不及防的说了出来?
傅子笙该如何做?才能避开她们在她看不见的角落伤害长孙燕?
“咯吱……”风沙沙,两人都心神俱焦,人踩在枯叶上的声音才显得尤为清脆。
“谁?”两人不约而同看去,只见一个从林影中逃离的白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