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笙一急,嘴上就气泡,她一手压着刚挤出的脓水,黑着脸从铁矿山的洞窟里走出来。
几个黑头土脸刚被她骂了一通的官员也弯腰出了矿洞,紧紧跟在她身後。
傅子笙接过晏六抛来的马鞭,把怀里记载了矿洞内私矿地形图的图纸丢给了户部侍郎,然後头也不回的上了马。
她扯着缰绳在崎岖的乱石堆上,逐渐往山下骑。
身後的官员恍然察觉,撑着爬了一天的山的酸软的腿哭天喊地的追她,问她去哪。
傅子笙挥挥袖子,“案子查的差不多了,按照矿民说的名册抓人,把作坊堵上。京兆尹带着兵马,把剩下的六个矿山都围了,别放进去一只苍蝇!其他等我回来再说。”
“要是我回来发现放跑了人,矿山里少了矿,我拿你们交差!”
“吁——驾!驾!”
等到傅子笙赶马回到京城,已是五日後,她骑马入瑞云街,眼见路边上官轿车马林立,御林军十步一驻守。
有人想拦她,见马上是一位熟悉的大人,立刻又收起了兵胃。
傅子笙有惊无险抵达梅庄,她快速勒马停住,行云流水下了马。
庄门侧边站着的人眼前一亮,殷笑着迎上来,一只手牵马,一只手将捂在怀里好一会儿打理整齐又热度的袍子递给她。
灵芝假意笑着,小声在她耳畔道:“师姐,宴席开始好一会儿了,这驸马大选正是时候。苍戎那边没差人来,怕是瞧不上金昌和亲的做派。”
“师姐今天当心点,那女皇憋着气呢,指不定要找人撒。”
“嗯。”傅子笙镇定下来,穿上官袍,整理修带,在羽林卫的注视下泰然自若地前去赴宴。
要说她没有被邀请,为何敢来?又无人敢阻。
人人都清楚她就算再不济,也是当朝右丞,实打实的端仪郡主的亲母,女皇另眼相看的臣子。
傅子笙听着人声寻到最热闹的冰湖雅庭,见一厅靓女俊女,在投壶置笑,行的是酒令,飘散的是人心。
人群中座首的女皇目光远远儿地就看见她凛冽快步地往湖心赶,瞅着是有备而来,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憋着一肚子火的傅子笙走到衆人身边。
礼乐司当差的福钗原本就因为今天的宴席备乐忙的焦头烂额,大冬天的,短短几天时间她从哪里找来乐曲班子唱曲?就算是皇宫里清歌院的皇家班也得提前排练几个月不是?
福钗好不容易凑齐了这个草台班子,把驸马选举大会办的有模有样,大冬天也觉梅林暖。
这还没进入高潮,仅仅只是会前娱乐的投壶环节,没想到出了意外之喜。
福钗来不及惊喜,衆人逐渐视线跟随女皇转到傅子笙身上,聊表好奇。她连忙拉住傅子笙,急切道:“大人!啊呦,您怎麽来了您可千万别……”
傅子笙错过福钗,往湖心的亭子正堂一站,眼神一挑,脸色就丰富鲜活了。
“臣参见皇上。”
“……晏栖,你怎麽回来了?江州的案子查的怎麽样?”长孙啸锋利的眉眼一挑,龙颜微微凝重。“你擅离职守,可是重罪。”
“案子已清,矿山和盐坊已封查,上报的折子臣三天前就差人发往大理寺,应当再过两日就能出现在陛下面前。”
长孙啸看着越发没尊卑可言,说着就自顾自站起身的傅子笙,板着脸,轻声斥责道:“晏栖你当这是哪里,越发没规矩了,离了梅林宴你自个儿去内务府领两个板子。”
傅子笙闷闷地不吭声,低头看脚尖,长孙啸都能做出掩耳盗铃,让帝卿停妻另纳的埋汰事。
那她一个亡国女做点违抗圣上皇命的事情又有什麽稀奇的?
一君一臣在欢声笑语的宴席上谈起国事,旁若无人的指点江山,一举一动都落入衆人眼中。
旁边周遭精致的美景也无人欣赏。
衆人恍惚被风吹醒,紧绷的心渐渐放下,外子们看向手中尖头做成蜡块的羽毛箭,如果此时突遇苍戎刺客恐怕将刺客戳个破皮都够呛,更何谈在女皇眼里争一时英雄风光了。
心中的不甘越发浓烈,她们到底是在这场宴会上落了下乘。
谁的心里都有一个被赏识的梦,更何况是这些从小耳听目染皇权富贵的勋贵们。
勋贵们揣测傅子笙到梅林宴的目的,猛地就听到她对女皇说要成为驸马候选之一。
正在她们以为自己听错了,晏栖不是这个意思也没有想冒犯女皇和小帝卿的时候,她们又看到座首的女皇陛下竟然听懂了傅子笙的话。
女皇当即驳回了傅子笙的请求。
陛下居然说,她看晏栖不是个好的,早就不信任于她会照顾好自己的女儿,失踪至今下落不明的小帝卿就是个例子。
衆人只感觉这个世界魔幻了,陛下和晏大人说的话她们怎麽就听不懂了呢?
而当事人却是想的明明白白。
长孙啸既然把长孙燕更换姓名放在身边,那就是不愿意再让她像从前那样凋零被冷落,她想给长孙燕第二春。
而良配的候选不能是晏栖。
她看着满园的貌美女子,恍惚间看到了当年琼林宴上,登科举子跃跃欲试,英才尽入她瓮中。
而长孙啸今朝又为两位女儿择妻,岂不是当年事重来?
至于当年的新科状元晏栖……长孙啸擡眼向表现得不甘心的傅子笙扫视过去,内心轻笑,忽有恶趣味涌上心头。
她不但拒绝傅子笙参加驸马大会,还要她当主审官。
长孙啸想看看,晏栖究竟能为了燕儿做到什麽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