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马弯下腰,在马上一惊一刹地看着周围检查兵器行囊的士兵,“啊咧你你你,你不是就阿诺家的小女儿那个,那个谁,你怎麽混成鄯国主君家的兵了?你家祖上世代都是为延国打铁的兵器行家,怎麽地,到底这里就叛国了?你家老祖非得气死!”
“你是?”一个士兵眼神迷瞪,看着程百万努力辨认。
“你忘了,我是你姨妈的姑姑的外孙女的亲妹妹啊!我是你邻居家的阿雅姐姐!”
“哦哦,原来是阿雅姐……我,我家不是打铁……”
“诶,你说的什麽话,你先说你是不是延国人,我也是延国的,你老实说是不是想叛国?”
程百万从马上滑下来,一把勾住士兵的肩膀,一脸痛心的问。
“我,我,我没有啊,当初召集我们的时候,那位将军让人给了我们吃的和穿的,大家都这麽穿,所以我也就……”士兵手脚无措的解释,她是真慌了。她虽然不记得“阿雅姐”,但面前的人能说得那麽有道理,肯定是认识的。
程百万眼睛一蹬,心虚顿时散了,延国女儿少时很多平民都会取小名,她听商姐说很多人都叫阿诺丶阿雅什麽的,没想到她随口一猜就猜中了。
这下子,程百万底气更足,劈头盖脸的指责女子更加起劲了。
旁边的士兵也被她点名道姓看过去,不由自主纷纷跟着解释,说她们是随军传召,并无叛国心。
程百万最後拍着大腿呜咽,说传召她们的明明是大帝姬傅子初,只是先让她们等跟着庞寒云,怎能真的忘了自家姓甚名谁?
见军心涣散,她又拿傅子笙说事,将她流亡後的苦和功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那个桑沃国啊,当初欺压我们最甚,桑沃人凶神恶煞,战场上都是茹毛饮血未开蒙化,全靠我们小殿下使出的连环计。先设请君入瓮,再让心怀鬼胎的王女们谋反……”
程百万这麽做,一来是要打响延国小帝女傅子笙来了,二来要靠风声尽快召集军中还愿意跟随“延国战旗”的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传闻,这也是造势最快的途径。
金昌国权相晏栖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想来也比消声觅迹十三四年的鄯国遗孤要威风得多。
“小殿下来救我们了!”
“原来那个在金昌国被暴君重用的宰相是我们的主君!”
“小殿下在金昌多年卧薪尝胆,真是辛苦了?可她会不会是受金昌女皇的指使,故意拉拢我们,实则早已忘了延国。听说小殿下还是金昌驸马,乱花渐欲迷人眼,殿下她真的还信任我们吗……”
反对和质疑声到底是少数。
程百万不甘示弱,在拉拢人心这方面,她向来身体力行做到最好。
是啊,你说傅子笙的妻子是金昌国的小帝姬,可你知道吗?小帝卿从小不受宠,母後疯癫成性,澹皇不疼不爱,她遇见我们家小殿下还没过两天安生日子,就又流落在外,妻离女散,最後还失了忆。
要不是小殿下长情,心里又有复国的大计,顾不上儿女情长,小帝卿怕是要更惨兮。
闻者伤心,程百万说起来也更加动容。
动摇和拉拢军心的事情是不久之後,暂且不提,再说傅子笙带着白弈一行人到了暮山镇的营帐内。
大军和庞寒云都驻扎在此地,这里是大军三日前才攻下来扎营之地,她们遇见的士兵不难看到脸上都透露着疲惫之色。
傅子笙经过营帐外的层层检查刁难,被收走了身上的兵器和盔甲,就连她藏在腰封的软刃也不例外。
衆人从一开始的恼火,到後来的冷笑,如今个个面无表情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被请进了主将的营帐里。
傅子笙低头过帘,擡起冽着寒光的眸子,便在透着寒气和湿冷气息的营帐里看到了稳坐在方矮木桌後的魁梧女人。
女人坐着,手脚粗壮,有几分娟秀的脸上覆着寒冰和沧桑,庞寒云常年习武,风吹日晒,又是易胖体质,如今时隔半年乍一见她,傅子笙险些认不出来。
庞寒云膀大腰圆,站起身後,尚且能看清女子轮廓,整个人壮实得紧,小腹微收,虎口处布满褐色老茧。
“你来了。”她声如洪钟,看着傅子笙随後走出了木桌。
她给了傅子笙一个扎实的怀抱。
“嗯。多日不见,庞将军攻城战,我都听说了,将士们辛苦了。”
庞寒云对她的客气,其实并不让人意外。
不管军营帐外的人怎麽传说傅子笙是来投靠的小卒,但名义上庞寒云仍旧是她的姐妻。
可傅子笙偏偏不想要这个掌军的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