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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第2页)

“祁兄似乎对那异族人并不排斥?”

“立场不同罢了,无仇无怨,何必苛责?左不过不理睬便是了。”

“祁兄心思清明,倒是我多虑了。”

正闲聊着,忽闻军中鼓声大作,二人同时站起身,掀了营帐的帘子,一前一后出去了。

祁风中途随手拦了个报信的兵卒,才知晓是燕军突袭,两人闻言神情立刻凝重起来,一起朝着中军大帐去了。

向来年关齐燕都会默契休兵十数日,一则冬日苦寒,双方士卒都难以适应,二则相较齐军,北燕人都有些族群祭祀的旧传统来,他们最是信仰祖宗神明,若说寻常齐军只是思念家乡妻儿,无心征战,那燕人便是不愿在年节日子大动干戈。是而除了早十几二十年前双方各有偷袭袭营之举,后面这些年便再没有过了。北境大军早已习惯了,却偏暗偏到了龚野执掌燕军时换了规矩,突然袭营才会引起军中出了些乱子。

不过好在齐军这边并非全无准备,只是冬日年关,大伙多多少少都有些惫懒,人困马乏之际被燕人先手阴了一波,烧了几个帐子,这才显得乱了些。

而北燕人之所以贸然打破以往‘陈规’跑来袭营的理由倒也不难猜,白子骞事先得了萧恪的提醒,黄友光召集众将布阵时他便直言道:“数月前,我们烧掉了北燕的粮草,冬日北燕草场荒芜,只能靠囤积的粮草支应,早些年他们从中洲压榨,而此次中洲新主承袭王爵之后,已就先前被北燕掠夺的林场牧区起了争执。先前北燕大军被一分为二,既然北燕已同中洲兵戎相见,那便证明北燕粮草供给不上,他们才会贸然出兵,至于意图自然是咱们的粮草。如今大营外,将士们正苦苦支撑,还请将军下令出兵!”

“将军!末将有要事禀报!”帐帘被左右小兵掀开,一人披甲戴盔大步走入帐内,正是祁风。而他身后不远处,贺绥同样一身铠甲,却只是站在帐外遥望,并未入内。尽管现实很残酷,但贺绥和祁风都明白,要想让众将听他们所言只能由祁风出面。为了在外拼杀的将士考量,他二人便商议由祁风代为禀报,这样起码黄友光调兵遣将之时,不会再被有心之人阻拦。

“祁将军匆匆而来,所禀何事?”

祁风抱拳直言道:“末将与贺将军听到擂鼓之声便忙出去察看情况,我二人发现燕人此刻攻势虽猛,却并非主力所在,冲阵似乎只为拼杀,这点实在蹊跷。是而猜测如今大营外偷袭的燕军只是佯攻诱饵,另有一批精锐之师伏在暗处!还请将军速速下令调兵!”

黄友光沉思片刻后问道:“攻营的燕军有多少人?”

底下跪着的前哨兵卒立刻回道:“回禀将军,正门前约莫至少千人,东西两侧也有百十来骑散兵以火攻扰乱我军!”

黄友光刚欲点头,便听得帐外遥遥传来一声“报!!!”

一名脸上带血的斥候踉跄冲入大帐中,喘着粗气高声道:“急报!大营西南方向发现敌军!他们约有数百人之多,且来势汹汹,为首的正是呼图邪部的首领,他们已斩了迎战的三名副将并百来人!!廖将军请将军速派人前去解围!”

齐军的粮草辎重均由殿后的廖明德负责看顾,而全军粮草恰好便在大营最南边,除了粮草还有因受伤退下前线的兵卒也在那里治疗,虽也有镇守护卫的将领,但相较于先锋军,他们显然并不能与北燕狼主的精锐之师抗衡。而那急报一到,众将哪有不信的道理,纷纷赞同了祁风和白子骞方才所说。粮草是行军大帐的关键,平日他们图口舌之快不假,但事关大军生死存亡的粮草却没有个哪个敢马虎对待的。

是而平日里那些各怀鬼胎的将军们此刻倒是拧成了一条绳,请求黄友光速速派兵遣将。

当务之急便是派谁去拦住狼主,廖明德手下三名副将皆被斩,北燕人勇猛异常,平日便是以一当十,即便是这群想要军功的人,也会犹豫下,毕竟想要功劳也得他们有命活下来。黄友光这么一问,一个个倒都成了哑巴。

“将军!”一人站在营帐外,抱拳高声道:“末将愿带兵去抵御呼图邪部的攻势!”

众将回头看去,见方才请命之人正是贺绥。

见有人愿意主动揽了,众将心中又犯起了嘀咕。祁风将众人嘴脸都看在眼里,从他知道北燕人偷袭的真正目的时便已猜到贺绥一定会主动请命,他心中担忧却也清楚拦不住好友。

“将军!北燕狼主勇猛异常,非寻常将领可以抗衡,但贺将军数月前曾令那狼主负伤逃走过一次,眼下确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过光是贺将军还不够,前线有人御敌,后方还需有人帮助廖将军重振军心,依末将看,顾将军从前守护陛下宫禁,最是合适人选,而大营正门外的佯攻也需调派有经验的将军前去杀敌!”

烫手山芋由贺绥接了还是不够,众将垂涎功劳却不愿冒险。祁风的话无疑是帮黄友光解了困顿,又给众将提了个醒。至于顾樊先前被萧恪算计了一出,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亟需一场拿得出手的功劳,守护后军伤兵粮草便算是不小的功劳,而他茂国公之子的身份便能让其他心存不满的将领因忌惮而不敢发作,至于大营外的佯攻,几乎就是白送的功劳,祁风把这跟白捡一样的功劳摆出来,由着这群乌眼鸡自己抢着闹着去。

虽然可悲于大齐的将领都是些贪生怕死的小人,但眼下这却是最可行的法子。

黄友光得了台阶,自然好调派。顾樊的功劳板上钉钉无人敢争,这会儿自然没有再去在意贺绥日后会不会有功劳,那些人都忙着去抢大营正门外御敌的功劳去了。白子骞自愿留下护持军中更是那些人乐得看到的,没人阻拦,黄友光调兵遣将异常顺利。

祁风同样被留在中军,军令一下,他却头也不回出去寻贺绥。

“狼主凶悍异常,靖之务必当心!”作为朋友,祁风很像和贺绥并肩作战,但作为军人,他首先要服从军令,只能相送一段路。

二人走至人少处时,祁风突然停住了脚步。

“祁兄?”

“你方才也瞧见那些人的嘴脸了,我实在……明明方才制衡那起子人的法子都是你出的,可却只能由我说出口才让他们没有二话。你一腔报国真心,却要被他们排挤猜忌,你真的…不怨么?”或许是方才瞧着那些不配为将之人的嘴脸,他心中憋着一口恶气实在难受,祁风毫不避讳直抒胸中恶气,也是实在为挚友不值。

贺绥只是淡然一笑,轻摇了摇头道:“祁兄一番真心,我心中明白。不过允宁先前曾说,凡事要看得长远,贪图蝇头小利之人注定不能长远。本就是与我无关之人,又何必将他们一言一行放在心上。祁兄方才劝我的话,我深觉有理,争权谋利这事实在令我不齿,既如此,我又何必计较这等得失?”

祁风看着他,末了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释然笑容,“靖之豁达,是我方才言过。”

见耽误的时辰差不多了,贺绥拉住缰绳翻身上马,祁风走至一旁郑重道:“靖之,务必保重!”

“祁兄也是。”贺绥一手提着银枪,一手拽着缰绳,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淡淡笑容,而后长枪叩击马臀,“驾!”

祁风望着贺绥策马而去的背影,立在原地久久未动,知道再看不到对方的身影才转身回去。

如今已是元月,天越发冷了,北地的风刀子一样,贺绥露在头盔外的皮肤被冻得通红,但他却恍若不觉一般,眼神如鹰隼般时刻戒备着周遭情势。

忽然一柄羽箭先于破空之声袭击到门面前,贺绥在跟随将士高呼‘将军当心’之前,直接提枪一劈,下一瞬他整个人向左歪了下,抬手正抓住另一只暗箭。

一明一暗双箭直取人要害,正是那日贺绥伤了狼主的箭法,北燕人睚眦必报,如今倒是照模照样换回来了。

只是贺绥虽未被羽箭射中,但方才赤手握住那羽箭,手心还是被带棱的箭头边缘划破,血顺着箭身低落。

“将军!”如今跟在贺绥麾下的江朔已成了校尉,见状立刻提枪策马护持在贺绥身边高喝一声道:“暗箭伤人!北燕贼人何必躲躲闪闪,还不速速现身引颈就戮!”

他话音刚落,黑压压的一片北燕骑兵便自矮坡后现身,为首的正是狼主额日钦。

“岱钦算得不错,只要突袭你们粮草辎重,你一定会来!”额日钦显得异常兴奋,他手中还握着弓,证明方才那两箭正是他射出的,“先前你伤我的,如今还你!你确实是个厉害的,今日在此杀了实在可惜!岱钦说你的母亲不是齐人?既在南齐不受重用,何必枉费忠心?”

“挑拨离间之语,本将懒得听!”贺绥提枪直指狼主,厉声道,“要战便战!休要废话!”

“呵。可惜了!”额日钦目光凛然,高举手中弯刀,“杀啊!”

贺绥银枪一挥,目光如电。

“众将听令,随我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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