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渐浓,昔日荒芜的浮岛已然焕生机,音芽疯长成林,翠绿欲滴。
枝叶间,一颗颗小巧玲珑的音果悄然凝结,风儿拂过,便出银铃般的笑声,清脆悦耳。
孩童们穿梭其间,嬉戏打闹,全然不知这片生机盎然的土地,曾被鲜血与悲鸣所浸染。
更无人记得,曾有一道名为“音虹”的奇景,又或是一个名叫“苏玳”的女子。
心狱执事孑然独立于音林边缘,深邃的目光扫视着这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笼罩于此的旧律残念已然彻底消散,就连初代谷主那禁忌的名字,也已被时间洪流所吞噬,不留一丝痕迹。
“遗忘,才是最彻底的胜利啊……”他轻声叹息,声音低沉,如同古老的钟声,在这片充满生机的音林中,显得格格不入。
我隐匿于音林深处,与这片翠绿融为一体。
藤蔓缠绕周身,编织成简朴的衣裳,清晨的露珠便是我甘甜的饮品。
我不再主动出任何声响,只是偶尔在微风拂过之时,任由身体跟随风的节奏,出几声微不可查的共鸣。
我逐渐现,唯有当我不再为任何人而存在,不再被任何情感所牵绊,那股源自内心深处的音流,才能变得如此清澈、如此纯粹。
它不再受到外界的干扰,不再被他人的期望所扭曲,只是忠实地反映着我最真实、最原始的内心。
于是,我开始记录,记录我的呼吸,记录我的心跳,记录我的思绪。
我将它们化作无形的音符,谱写着只属于我自己的乐章。
这乐章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动人的旋律,却蕴含着最深刻的情感,最真挚的渴望。
这,才是我真正想唱的歌。
某夜,皎洁的月光洒满音林,为这片翠绿的世界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辉。
我静静地盘坐在音林深处,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忽然,我感到心口微微一动,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
那是沈砚,那是沈砚残留在世间的最后一丝魂魄。
他与我之间,曾经有过千丝万缕的联系,即便如今他已形神俱灭,但我们之间的羁绊,却依然存在。
我感知到,他正在缓缓消散。
不是因为伤势,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不再执念。
他放下了对我的执念,放下了对过去的眷恋,他选择了彻底地解脱。
我的指尖微微颤抖,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涌上心头。
我几乎就要起身,循着那股微弱的联系,去寻找他,去见他最后一面。
可就在此时,我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一声极轻的“不”。
不是声音,是意念。
那是沈砚最后的意识,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阻止我回头。
我僵住了,所有的动作都凝固在原地。
我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呼吸也变得异常困难。
我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的沉默,是他给予我的最后的温柔,是他为我守护的最后一道门。
若我此刻奔赴,哪怕只是为了道别,哪怕只是为了见他最后一面,都会重新将他拉入“被需要”的轮回,都会让他所有的牺牲,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我缓缓坐下,将脸埋入双膝,紧紧地抱着自己。
我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着,胸腔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那是悲伤,那是痛苦,那是愧疚,那是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