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慌乱的人影,黄葭呼吸一滞,扫过士卒的甲胄——
铁鳞甲丶红缨盔,护心镜上烙着虎头纹。
是总兵府的人。
她心头一凛,立刻想到了袁侍青。
“军爷,不过吃顿喜酒,这是闹哪出啊?”一个傧相试探着上去,面上赔着笑,“家里人还等着呢,你们不肯放人,今晚我们——”
“外头已经围了人,”为首的士卒冷着脸,雨水顺着他的铁盔滴落,“即便我这里放了行,到大门口,你照样出不去。”
黄葭站在原地未动,馀光转向游廊外,一个个黑影还在雨中穿梭,刀光隐约闪烁。
“凭什麽拦人!”一个醉汉突然推开旁人冲上前,酒气喷在士卒脸上,“知道我是谁吗?我舅爷在布政司当差——”
“唰”的一声,士卒的刀尖抵上醉汉咽喉。
人群蓦然死寂。
黄葭上前半步,脸有些白,声音却平稳:“这位军爷,若今夜不能离府,我等该去何处?”
士卒收刀入鞘,瞥了她一眼:“回宴厅坐着。上官有令,亥时前自见分晓。”
游廊外,雨幕中又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似有兵卒调动。
灯笼的红光映在士卒铁甲上,恍如血渍。
黄葭沉默片刻,转身对惶然的衆人轻声道:“先回席吧。”
衆人沉默片刻,陆续往回走。
黄葭走在最後,只听身後士卒低声下令:“东花厅也围住了,一个不许漏。”
她心中蓦然一沉,此刻喜宴的丝竹声已停,唯有雨声铺天盖地。
·
庭中。
气氛格外沉闷,所有人都焦急地等着。
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麽,但闹出如此动静,这桩婚事又是总兵府的小姐出阁,万一生变,总兵发怒,他们这些来吃酒的人都落不了好。
黄葭捧起热茶,也是惴惴不安,但她担心的不是总兵发怒,而是……
钱本昌丶郑通事,现下竟然都不在此。
难道今夜之事与市舶司有关?
如果与市舶司有关,那麽他们二人被带走後,下一个丶就该轮到她了。
黄葭只是这麽一想,下一瞬,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几名士卒穿过人群,走到她面前,目光扫过她的脸。
“总兵叙话,劳烦这位大人过去一趟。”
庭中顿时死寂。
一道道目光只扫向她,像是要把她盯出个洞。
黄葭只应了一声,放下茶盏。
夜雨淅沥,整座府邸死气沉沉。大堂就在不远处,比刚才的庭院还要寂静。
她缓步走上阶,隔着十步的长廊丶晃动的灯影,已经看见了里面坐着的一群人。
——今日宴席邀请的官员丶市舶司的属官丶王家的高堂,统共坐了有二十几人。
鲍冕坐的是主座,王预诚坐在他边上,身上竟还是一身喜服。
这个时候,他不该去洞房花烛麽?
还是说,事情就出在这一步!
黄葭垂下眼眸,跨过门槛。
“报——人已带到。”
“你们先下去吧,不……”鲍冕思忖了片刻,擡眼,“去庭里看着,别让那些人大吼大叫的。”
说完,他的目光移到了黄葭脸上,擡手指向西边里的空位,让她先去坐着。
黄葭会意,转身走过去,只见郑通事丶钱本昌两个人也都坐在西边,脸色不大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