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闻母点点头,“是你劝闻叙和我聊聊的吗?”
“是闻叙告诉您的吗?”
“不是,是我自己猜的。”看到她一脸惊讶,闻母笑道,“闻叙遗传他爸,就是个闷葫芦。小时候还好点,越长大越不爱和
我们说话,有什麽都憋在心里。闷葫芦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开窍,能让他敞开心扉的,我第一时间想到了你。”
知子莫若母,对于闻母的描述,喻鑫深以为然。
“他确实什麽都憋在心里,他总觉得,要是说出来就是矫情。可是谁会没有情绪呢,一直独自承受才最要命吧。”
闻母轻轻叹了口气:“我之前一直很欣慰,他是个懂事的孩子,但如果能重来一回,我倒希望他可以没那麽懂事。”
喻鑫点了点头。
在他只有八岁的时候,他就选择将一切写在纸上,而非向人倾诉。漫长年岁间,他独自吞咽着一颗颗苦果,孤独地长大。
“和他相处,有时候是不是会很累。”闻母说,“很抱歉,我没能把他教好。”
“您已经做得很好了。”喻鑫一脸真诚,“说真的,闻叙是我遇过最好的人,所以我一直觉得,您一定也是一个很好丶很了不起的人。”
“我?”一直微笑注视着她的闻母,第一次忍不住别开眼笑了,“哪有,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
“我妈虽然不是家庭主妇,但家里的家务基本由她一手操持。我觉得那一点也不普通,想要打理好一个家其实很不容易。”喻鑫说,“我爸总说,我妈吃他的用他的,她赚的那点钱买菜都不够。我那时候太怯弱,要是现在,我只想和他说,要是没有我妈,你连一口菜都吃不上。啊,不好意思,我有点激动。”
“没有没有。”闻母被她逗得眼睛都笑弯了,“你妈妈把你教得很好。”
喻鑫难以置信地歪了下脑袋:“什麽?”
“我说,你的母亲把你培养得非常好。”
喻鑫其实第一遍就听到了,只是她难以置信。
大抵因为从小到大,她听过太多人说她妈讨人厌,说她养出来的闺女怕也是个坏种。
喻鑫双手捧脸,笑得很满足:“天呐,回头上坟我要把这句话告诉她,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闻母刚刚还笑着,闻言,眼圈不由得红了一道。
“可怜的孩子。”她轻声道。
喻鑫有点儿看不得人哭,赶忙低下头。
门被轻声敲响,菜上来得很及时,摆盘精美香气扑鼻,很快缓和了这处的气氛。
菜不仅看着赏心悦目,吃来也极鲜极美,是喻鑫从未品尝过的口感。
长辈在前,她在心里三令五申自己要吃得矜持优雅些,偏偏几筷子下去,就有些收不住,回过神来,盘上已经堆起了一小垒河虾壳。
一擡头,闻母盘里干干净净,这会儿她正慢条斯理地搅着一小盅文思豆腐羹。
见状,喻鑫默默停了筷子。
“吃呀。”闻母笑着擡手示意,“我年纪大了,有些吃不下东西,你们趁还年轻,能吃就多吃些。不用拘束,我就喜欢看你们小朋友大口吃东西,偏偏闻叙从小就挑食,我还以为是我做饭不好吃呢,後来家里请了阿姨做饭,才发现他就是这德性。”
“我小时候也挑食,後来我妈打我一顿就好了。”喻鑫说着,默默将筷子又伸向了那盘河虾,“结果後来,她又嫌我太能吃了。”
这嘟嘟囔囔的小语气,给闻母笑得不行:“哪有妈妈不希望自己孩子多吃些的,只是嘴上嫌,心里肯定高兴着呢。”
喻鑫想了一想,好像也是。
母亲常说她比男孩子还能吃,但嘴上这麽说,每次还是给她盛多多的饭,把最好的肉都搛给她。只是家里的钱总共能买那些肉,再多也多不到哪去。
这一餐饭,喻鑫吃得很是满足。
从凉菜热菜再到餐後甜羹,都是她从没吃过的美妙口味。
闻母不住夸她吃得有福气,还说下次要再请她吃饭。
“就咱们俩,不带闻叙。”闻母说。
还以为就她一个人觉得闻叙吃饭没食欲呢……
喻鑫深表赞同,但没敢说出口,只能偷偷摸摸地小幅度点头。
饭毕,两人起身离开,临走前,喻鑫下意识回头,想看看自己有没有落东西。
结果下一秒,就看见软垫椅子上被洇红了一块。
“怎麽了小喻?”已经走到门口的闻母不解回头,看着还站在原地的她。
喻鑫下意识背手捂着後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闻母疑惑地看了她三秒,忽而了然:“你先坐回去吧。”
“嗯。”喻鑫乖乖坐了回去,不安地绞紧裙边。
没算准日子,弄脏衣服倒不是什麽稀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