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雅人及时拽住白冤的手腕拦住她,只觉白冤方寸之内寒气逼人,冷意顺着脊背爬上颅内:“你会把他吓出毛病的。”
白冤周身的阴寒之气倏忽一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只不过想问他这断肢是谁的。”
“寻常人经不住你这么吓,”周雅人道,“按理说,此处乃乱葬岗,无名尸骨大多被草草掩埋,有些埋得深,有些埋得浅。埋得浅的尸体腐烂间很可能会被闻着味儿的野狗刨出来啃噬,剩下的再被这群食腐的乌鸦叼啄。”
所以在乱葬岗看见一些残肢断臂不算什么稀奇事儿。
这埋骨之地杂草丛生,起起伏伏全是高矮不平的坟包,深浅不一,避免不了会被飞禽走兽刨出来吃掉。
“你是瞎子你看不见,那老张的反应显然认得这只断手……”白冤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黄大山的哭喊声打断。
“快帮忙啊!”他全然顾不上别的,垫脚站在那棵焦树下,双手高举托住亡妻的身体,小心费力地要将亡妻从树干上救下来。但他凭一己之力根本举不动,尸体又向下滑了半寸长,黄大山顿时崩溃大喊,“快帮我把她放下来啊!”
于是几名胆儿大的汉子上前帮忙,费了不少的力气和时间,小心谨慎地将钉死树上的两名妇人抬下来。
黄大山不忍去看自己媳妇儿肚腹上的窟窿,偏头间却无意瞥见铁柱娘手里攥着一块布料,他抹一把泪花,上前揪出那块布料一看,竟是从自己媳妇衣服上撕下来的。
黄大山脑子里山呼海啸般闪过无数念头,牙齿咬得咯咯响,显而易见,当时一定是这婆娘把自己媳妇拽下悬崖的。黄大山双目赤红,举着那块撕下来的布料,心里恨出了血,然后像只发狂的野兽般朝地上的老张扑过去:“是你们!”
老张毫无防备,骤然被卡着脖子按倒在地。
变故突生,所有人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黄大山面目狰狞,力道奇大。周雅人似乎听到老张的颈骨咔嚓一声,竹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敲打在黄大山的臂弯穴位上,首先卸了黄大山的力。
白冤趁机拎着翻白眼的老张,迅速将人从黄大山的压制下薅了出来。
黄大山欲要再扑,又被竹杖挡了一下,三番五次的阻拦间,周雅人顾忌出手过重伤到他,左支右绌,被不要命的黄大山撞得踉跄退步。
“是你婆娘把我媳妇拽下来的!”黄大山厉吼,就要扑过来杀人。
白冤立刻拽着老张肩膀拖开了,然而对方哪里肯罢休,再度发难,白冤不得不拖着没骨头的老张跟他周旋。
几番折腾间,老张终于有了些“回光反照”的迹象,在白冤手底下摇头晃脑地否认:“不是,不是……”
就在他摇头晃脑间,无意瞥见白冤另一只手里的残肢断臂,活见鬼一样在白冤手中挣扎,屁滚尿流地爬出去,指着白冤疯狂哭叫,“是她,是她!是她推的!”
黄大山气急攻心:“放你娘的狗屁,她刚才一直跟我们在一起,你休想胡乱攀咬!”
其实老张指认的并非白冤,而是白冤手里的那只断臂:“不是她,是她,是她,是那只断手,那只断手把她们推下去的!是那只断手!”
这一番颠三倒四的话语难免引起恐慌,村民顿时七嘴八舌起来:“什么意思?”
“他是说那只断手杀人吗?”
“断手怎么可能会杀人?!莫不是……”那村民说到最后声音有些颤。
其中还有人自作聪明道:“老张不是挖了黄丫头的坟给铁柱配骨衬吗,这正好在黄丫头的坟地,那只断手,莫不是黄丫头的?”
“可能就是老张他俩捡尸骨的时候不小心遗漏了一只手?”所以那只断手才会把铁柱娘推下崖,结果在跌落悬崖前铁柱娘拽了个垫背的。
第65章死冤召一定出事了!
本就怒不可遏的黄大山听到这番有理有据,外带煽风点火的推论,根本没工夫深思,直接暴怒而起,誓要将老张活撕了:“我杀了你!”
“按住他!”白冤发话,周雅人这次使了五成力道将黄大山制伏在地。
旁边的青年见自家叔伯挨敲,抄起家伙挺身而出:“干什么你?!”
周雅人安抚:“各位先别冲动,总不能眼看着他杀人吧?”
白冤开口:“黄小云已经去世两年多,按照常理,尸体早应化作白骨,但这只断臂却没怎么腐烂。”
这番话令悲愤交加的黄大山稍稍冷静了几分,目不转睛盯住那节残肢断臂。
周雅人绕过尿裤子的老张,点着竹杖走近白冤:“这只断手……”
白冤避开周雅人伸过来的手,将断臂拿远了些,没让对方触碰:“这只断手在生前受过酷刑。”
周雅人抓了个空,便收回手,听见白冤道:“针刺指骨,尚未拔出,期间还上过夹棍,指甲盖已尽数拔除,完全溃烂,但是血肉模糊的指头里混着泥垢,应当是双手在地上爬行导致。而且,腕部有数道很深的勒痕,”白冤判断,“兴许是在受刑时,断臂的主人使劲挣扎,绳索勒破了腕颈皮肉……”
单一只断手便受过如此残忍的酷刑折磨,本尊恐怕不成人形。
白冤盯住哆嗦不止的老张,目如利刃:“是你干的吗?”
老张大震:“什么?!”
“还是你夫妇二人干的?”
老张暴突的眼珠子好似被无数织成网的血丝牵拉着,才没能从眼眶里脱出:“当然不是!不是我们!”
“不是你们还能是谁?”白冤扫了眼残肢断口处,显然是被利器狠狠剁下来的,“你们对其上完刑,又活活把这只手给剁了下来。”
“天呐。”村民们骚动不安,黄大山更是难以置信,不敢信老张居然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我……我我……我……”老张激动又惧怕,几乎说不出来话。
白冤乘胜追击:“你为什么要把她的手给剁下来?”
“她……她她她……”老张仿佛被一刀戳中了要害,已经濒临崩溃。
“她怎么了?你非得把她的手给剁了?”
于是老张再也招架不住,猛地哭出来:“她抓着铁柱娘,抓着铁柱娘,死死抓着,抓着不放,那双手血糊糊的,我……”
果然是他,白冤不动声色继续问:“她为什么抓着铁柱娘,抓的哪儿?”
“为什么?为什么……对,我们找完阴媒人回来的那天,夜里路过乱葬岗,突然从坟坑里伸出一只手,死死抓住了铁柱娘的脚踝,把我们吓死了,怎么踢都踢不开。”老张脸上五官乱飞,想起当时的场景精神便有些承受不住,“我死命拖拽铁柱娘,可那东西牢牢吊在铁柱娘腿上,一起被我拖出了坟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