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绝症(上)
第三医院神经外科住院部。走廊尽头的单人病房外,叶钦德停下脚步。柳惠芳是在四天前发病的。她在做家务时突然晕倒,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幸好被及时发现,紧急送往这家医院的重症监护室。从那天起,叶钦德每天多出了一项日常任务——到医院探望柳惠芳,并向赵雪报告病情。如果有欠下的医药费,再去收费处结清。对此他倒不觉得有多麻烦,毕竟完成雇主的吩咐本就是职责所在。更何况他挪用了那麽多钱,女主人让他留在家里已是仁至义尽。病房的大门敞开着,里面仍是一片死寂。他调整几下呼吸,好让自己习惯四周凝重而压抑的氛围,才轻声走了进去。趴在病床前打盹的护工听到脚步声,缓缓擡起头。“叶先生,您来了啊。”“柳姐怎麽样了?”“唉,昨天您走以後,就一直这麽睡着。”护工皱起眉头,“医生用了两次药,也没见什麽起色。”“看样子一天不如一天了啊。”叶钦德哀叹一口气。不知是因为病情发作还是用药的缘故,柳惠芳的头部出现轻微的浮肿。此刻,她正陷入昏睡,一动不动地躺着,只有病床边生命体征监护仪上起起伏伏的曲线,尚且证明着生命的存续。见到这样的情形,叶钦德不禁感到一阵凄然。虽说柳惠芳只和自己共事半年,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但眼睁睁看着原本好端端的人深受病痛折磨,心里怎麽都不会舒服。等到老来生病卧床,会有谁来照料无妻无儿的自己呢?他不愿想象那个并不遥远的未来。怀着沉重的心情走出病房,他来到护士台,问道:“徐医生在吗?”“哦,徐医生不在。上午有台手术。”值班护士冷冰冰地回答。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赵雪发来的询问病情的消息。女主人在这件事上似乎格外上心。听公司里的人说,柳惠芳被紧急送医时,赵雪正在和高管们开会。得知消息後,她竟然立马离席,直奔医院。那天晚上,全市最好的脑科专家拿着CT片子,做出病情诊断:“大概率是脑胶质瘤,这是最常见的颅内原发性肿瘤,已经是晚期阶段了,而且还引发了脑出血……”医生冒出一连串陌生的…
第三医院神经外科住院部。走廊尽头的单人病房外,叶钦德停下脚步。
柳惠芳是在四天前发病的。她在做家务时突然晕倒,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幸好被及时发现,紧急送往这家医院的重症监护室。
从那天起,叶钦德每天多出了一项日常任务——到医院探望柳惠芳,并向赵雪报告病情。如果有欠下的医药费,再去收费处结清。对此他倒不觉得有多麻烦,毕竟完成雇主的吩咐本就是职责所在。更何况他挪用了那麽多钱,女主人让他留在家里已是仁至义尽。
病房的大门敞开着,里面仍是一片死寂。他调整几下呼吸,好让自己习惯四周凝重而压抑的氛围,才轻声走了进去。
趴在病床前打盹的护工听到脚步声,缓缓擡起头。
“叶先生,您来了啊。”
“柳姐怎麽样了?”
“唉,昨天您走以後,就一直这麽睡着。”护工皱起眉头,“医生用了两次药,也没见什麽起色。”
“看样子一天不如一天了啊。”叶钦德哀叹一口气。
不知是因为病情发作还是用药的缘故,柳惠芳的头部出现轻微的浮肿。此刻,她正陷入昏睡,一动不动地躺着,只有病床边生命体征监护仪上起起伏伏的曲线,尚且证明着生命的存续。
见到这样的情形,叶钦德不禁感到一阵凄然。虽说柳惠芳只和自己共事半年,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但眼睁睁看着原本好端端的人深受病痛折磨,心里怎麽都不会舒服。等到老来生病卧床,会有谁来照料无妻无儿的自己呢?他不愿想象那个并不遥远的未来。
怀着沉重的心情走出病房,他来到护士台,问道:“徐医生在吗?”
“哦,徐医生不在。上午有台手术。”值班护士冷冰冰地回答。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赵雪发来的询问病情的消息。女主人在这件事上似乎格外上心。听公司里的人说,柳惠芳被紧急送医时,赵雪正在和高管们开会。得知消息後,她竟然立马离席,直奔医院。
那天晚上,全市最好的脑科专家拿着CT片子,做出病情诊断:“大概率是脑胶质瘤,这是最常见的颅内原发性肿瘤,已经是晚期阶段了,而且还引发了脑出血……”
医生冒出一连串陌生的术语,听上去都是非常消极的词汇。赵雪脸色惨白,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为什麽会这麽严重?昨天见到她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呀。”
“脑肿瘤就是这样,一旦发作起来,随着颅内压增高,病情会迅速恶化,长则一两个月,短则几天。”
“还有没有办法,医生?不用考虑钱的问题,花多少都无所谓,只要能治好她的病。”
“很多事情不是光靠钱就能解决的。”医生无情地连连摇头,“太晚了,如果早半年过来,说不定还有放手一搏的希望。从片子上看,目前肿瘤已经完全扩散,分布面积很广,治疗难如登天。如果贸然做手术——不,这太难了,我只有百分之一的把握。也就是说,病人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死在手术台上,或者永久性失去意识。”
医生进一步解释道,因为肿瘤占据了大脑中很多重要功能区,只能通过手术切除其中一部分,这就意味着必将有复发的隐患。而且即便手术成功,病人的视觉丶语言和运动功能也会受到严重损害,长期卧床是不可避免的。
“如果采用姑息治疗,我们会采用药物和非药物的综合手段,尽量试着缓解病人的癫痫和头痛症状,提高生活质量。至于病人还能活多久,极大程度上取决于肿瘤细胞的耐药性,我也没法给个准话。总之,各种方案和相关风险我都提示清楚了。至于怎麽选择,请家属好好考虑吧。”
医生例行公事般地做完最後总结。或许是看惯了病人的生生死死,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不近人情。
在场所有人陷入沉默。谁也不是病人的家属,因此无人有权做决定。叶钦德提出联系柳惠芳的儿子,却被赵雪制止:
“人家还是个孩子呢,怎麽能接受这样的噩耗?再说在大老远的河阳,就算知道也帮不上什麽忙。”
第二天清晨,重症监护室的门悄然打开,几乎一夜都没合眼的赵雪第一时间冲上前。只见柳惠芳满脸苍白,全身上下插满管子。她用尽最後的力气,气若游丝地说出见到赵雪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