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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第2页）

“你他妈下次要再跟个禽兽一样，就自己拿飞机杯□□去。”程英简没好气的推了推他的脸。季明川装模作样的嘶了一口气。程英简手底下动作一停，语气和缓了一些:“打疼了”

季明川捂着脸摇头:“不疼的。”

“啧，以後别干挨打的事儿。”程英简从床头柜翻出一枚创可贴，撕开後按他脸上。做完这事儿，他才想起问一件事，“你昨晚上怎麽找到我的”

季明川神色如常:“我问了赵雷哥家的地址，想去接你回家，结果十一点多你就从程家里出来了，我怕你骂我多事，不敢和你说，就一直悄悄跟着你进了酒吧。”

“等等，昨晚上你就去找我了？你就没想过我万一要在家里留宿，你不得在外面等一晚上吗？”

“想过啊程哥。”季明川把脸贴在他胸口，“可是我没有亲人，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我只能等你。与其在房子里等你，我还不如去离你近一点的地方等呢。”

程英简心里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愧疚。他昨晚怎麽就忘了季明川在这燕城无亲无故也没个过年的地方。程家就算再恶心也能容他吃顿年夜饭，但季明川却连装模作样的亲人都不见一个，估计以往的除夕夜都是一个人过得，今年也不例外。他倒是有些後悔了，与其回程家和他爸以及郑文芝逢场作戏，他还不如昨晚留下来陪季明川呢。至少季明川不会说些扫兴的话，办些混账的事儿。

“以後找我的话直接过来，别等了。”程英简摸摸他的脑袋。

“没事儿，我很擅长等待的。”季明川语气平淡又随意，“我八岁时被人抛弃，丢下我的人很讨厌我，可我很喜欢他，所以我问他以後会不会再见到他。他可真讨厌我，皱眉说永远不会有这一天。我很难过，但又太喜欢他，所以我想等我长大，直到等到能再见到他的那一天。为此，我已经等了有十年那麽久。”

闻言，程英简皱眉:“抛弃你的是你亲人吗？”

“算吧。”季明川转了转眼珠，将目光聚焦在程英简脸上，“他应该已经不记得我了吧。”

程英简不明白季明川为什麽要对抛弃他的人産生这麽浓烈的眷恋，但他知道自己说话难听，所以他选择转移话题:“今天大年初一，估计不送外卖，我饿了，你会做饭不？”

“想吃什麽我给你做。”

“你还真会”程英简略带惊讶，毕竟他自己活了二十八年，连碗利索的挂面都下不好，他都做好了两人出去找家营业的西餐厅对凑两口的打算了。

“程哥，我很小就会做饭了。”季明川眨眨眼睛，“你要尝尝我的手艺吗？”

程英简被人伺候惯了，便点点头:“下碗虾仁面，味道淡点。”

“好。”季明川低头看着程英简，“你不再亲我一下吗？”

程英简愣了一秒，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在季明川嘴唇亲了一口。季明川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卧室。

他以前怎麽没发现季明川这麽粘人可爱

等季明川走後，程英简没忍住低头又笑了一下。以前总觉得养情人只是养个好看的玩意儿摆件，但季明川的作用显然远超他刚开始的想法。他不禁有些赞叹自己的英明神武，能在季明川十八岁的时候就将他攥在手里。季明川是个值得投资的情人和学生，他这算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或许两人也可以发展成长期的关系，毕竟季明川在取悦他这方面显然登峰造极，假以时日，能顶了赵雷的班也不一定。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携女朋友回家拜年的赵雷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奇怪，大冬天的是感冒了不成赵雷揩了揩鼻涕，感觉後背有些发凉，默默拉紧了衣领。

没等季明川做好饭，门口的门铃被摁响。家里的保姆放了假，季明川又在厨房忙活，程英简只好亲自提拉着拖鞋去开门。

通过门禁他清晰看到了陶晋文那张笑意盈盈的脸，旁边跟着他的未婚妻和弟弟，三个人拎着大包和小包，显然是来拜年的。

往年陶晋文都会在大年初一来和他拜年，只不过以前没这麽拖家带口，都是他一个人过来，两人喝一顿大酒一起睡到第二天也不是没有的事。还记得他在深圳那些年，有年初一陶晋文连夜飞来看他。他不记得陶晋文拎了什麽东西，他只记得那一双关切的眼睛。

从他妈死後，再没有那样一双担忧的眼睛落在过他脸上，然後皱着眉说他又瘦了一圈。

程英简心头有些发堵，他打开了大门，迎面撞上陶晋文一个大大的拥抱:“英简，春节快乐！”

“同乐同乐。”程英简迟疑片刻，擡手拍拍他的後背。陶晋文抽回手的同时注意到程英简脖颈间斑驳的痕迹，他微微蹙眉道，“昨晚你上哪儿鬼混去了”

“跟个老妈子似的。”程英简嗤笑一声，“哪儿也没去，直接回家了。”

“明川”沈知悦忽然朝两人身後挥手，程英简回头，只见季明川系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

“程哥，面煮好了。”季明川从善如流的站到程英简身後。

看着恍如这个家另一个主人的季明川，陶晋文这才明白程英简足不出户哪来的那些痕迹。以往程英简包养的那些小情人就算平时住在程英简家里，逢年过节也必然要知情识趣的离开。但季明川显然是这个例外，他不但大过年的出现在程英简家里，甚至还围着围裙给程英简做饭，就跟两人是正经过日子一样，倒让自己显得有些像客人，这可是以往那些年从未有过的。想到这里陶晋文微不可查的蹙了一下眉，但很快他就笑着和季明川打了声招呼:“原来是小季同学，过年没回家”

沈知悦轻声提醒他:“明川没有父母。”

陶晋文一拍脑袋:“看我这记性，对不住对不住。”

季明川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没关系的，陶先生。

一旁的陶晋源阴阳怪气:“他没有亲生父母，但有英简哥这个衣食父母啊。”

“陶晋源，大过年的别让我说出好听的来。”程英简眯了眯眼睛，警告他。

有了前几次的教训，陶晋源见好就收:“英简哥，我就是开个玩笑。还没问你的脚伤怎麽样了？我哥和嫂子给您带了些补品。”

“托你的福，好的差不多了。”程英简想起马场那一茬，说话难免带了些刺儿。

谁知陶晋源不知是演技好还是怎麽样，听了这话还是一副笑脸，倒是丝毫不露破绽。程英简也决心放他一马，便不再拿话试探他，请几人入屋落座。

“明天，我和知悦就要结婚了，英简，早点过来，就等你呢。”一落座，陶晋文就笑着说。

喜欢了这麽多年的人在自己面前谈结婚，程英简有点笑不出来了。但他还是神色如常的恭喜:“那感情好，明天我过来讨杯喜酒喝。”

“时间过得可真快呐。”陶晋文感叹了一句，“总觉得我们还只有十几岁，还是成天到处乱野的岁数。英简，还记得我们十四岁的时候出国游学，你非要带着我去看街头卖唱的老头，结果差点被带队老师落在巴黎的事儿不”

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儿了。程英简会心一笑，“记得，你小子都快被吓哭了，真丢人。”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心大啊，我那时候法语说不利索，心想咱俩要是被人卖了都不知道。你倒好，也不着急，还有闲心拉着我到处乱逛。”陶晋文笑着摇摇头，“一晃而过，我们都快奔三了，时间真是匆匆不饶人啊。”

“是啊。”程英简摩挲着手里的茶杯，“你也要结婚了，取了个这麽漂亮的老婆，陶晋文，恭喜啊。”

闻言，沈知悦抿唇一笑，陶晋文和她相看一眼，最终将杯子朝程英简遥遥一敬:“程子，借你吉言。”

程英简还是那副懒散的神情，但只有他知道，他的骨节被手中的水晶杯硌的发白。十几年的感情，要想放下，怎麽可能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明知两人不可能，他身边也有了知情识趣的季明川，但他还是忍不住遗憾。他大概也明白，以前两人亲密无间的日子已经是永远的过去式了。

十几岁的程英简有勇气牵着十几岁的陶晋文在人生地不熟的巴黎街头看遍朝阳和晚霞。但二十八岁的程英简只敢借由一杯清茶，以茶代酒咽下那些不知所终的情意。

最终，他把手中的茶杯放回桌面上，杯中水面摇晃渐止，毫无波澜，正如他曾经年累月的错误感情，也终究归于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