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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苹果地2(第1页)

第26章苹果地(2)

知会完付冰心,陈凤翠把二妞和自己的手机卡都掏出来折断了,上火车以後,她从背包里拿出来一个小布袋,里面有十几张电话卡,它们的主人就是那些把二人当成天使的老人们。她随意挑了两张,先後试验是否仍能拨通。不能拨通的当下就扔了,找出两张能拨通的,装在各自的手机里。

没过多久,二妞就睡着了。陈凤翠一个人醒着,火车穿过一个接一个的隧道,光明明暗暗的,像没开灯的房间里闪烁的电视,这才使得她久违地想起了那块儿苹果地和儿子的事。她想得出神,灵魂随着记忆一起回到那时候。尽管已经过去两三年了,她依旧记得当时亲口对儿子提出要回县城时,儿子给出的反应。

儿子当然不同意她的计划,并且觉得她提出这样的要求,很是自私:“妈,当初兴兴出生时,您就没能来帮忙,那会儿爸刚得病,我也理解。现在爸也没了,您一个人孤孤单单,又没什麽事做,不正好帮帮我们吗?您说您一个人,就算回去了,又能干什麽呢?”

陈凤翠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儿子说的也都是事实。

可是她是真的无法再继续了,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被琐碎的家事抽空,什麽也想不了了。

为了使良心安稳些,她把最後一笔钱留给儿子:“这是卖县城老家的钱,这是你爸走的时候发的丧葬费和补助金。你留着,给孩子。我再。。。。。。每三个月我给你打一次钱。我留一千块钱生活,别的都打给你。”

看陈凤翠是铁了心要走,儿子的脸色十分地难看,“都说父母之为子,为之计深远,连电视里都这麽演,就您特殊,从来都和别人不一样。”

这话是真心的。儿子想不通,都是老太太,怎麽别人就能踏实待在儿子身边,帮儿子排忧解难,分担家庭压力,只有自己的妈,这才多久,半年,才待了半年她就受不了了,她可知道,孩子还小的时候,没有家里人帮衬,他和妻子是怎麽挺过去的?

儿子心里委屈,也有气,黑着脸说了狠话:“你想清楚,要走就走吧,以後,我就当老家没人了就是了。”

这话说得重了,陈凤翠心里一沉。

她什麽也没为自己辩白,吃力地背上来时的背包,独自一人转了几趟公交,到了火车站。

她该去哪儿呢?县城的房子卖了,也没什麽积蓄。要生活还是得有地方住才行,要不就是只能回头去找儿子。妹妹嫁到了河北,如今也在帮儿女带孩子,要是去投奔她,只会让她更疲惫。何况自打从家里出逃,她和妹妹就变成亲戚了,一年一封书信,後来各自嫁人,生了孩子,变成了一两年一通电话。

没地方可去,可是她不想回头找儿子了,她过不了那样的日子,即便再做什麽也好,她也再过不了那样的日子。她知道自己是和别的老太太不一样,她也很想知道,那些老太太,是怎麽安下心来每天重复那样琐碎的生活的?她不知道,因为她从没和她们真正地交换过各自的感受。

她的“家”到底在哪里?哪里是一个能“回”的地方。

在火车站进站口足足想了一个多小时,陈凤翠终于想好去哪了。她买了一张硬座票,从深圳出发,火车转大巴,再转小巴,下了小巴拦上一辆面包车,回到了出生的那座村庄。

老宅在父母死後再也无人修缮,看起来快垮了。陈凤翠就这样一个人出现在老宅前,把村里的老人吓一跳,“你是凤翠?陈凤翠?天爷呀,你是陈凤翠!”

陈凤翠回村的消息对年轻一辈来说没什麽可关注的,无非就是老人想落叶归根,他们没空关注这种事。可是对她的同辈和尚未离世的长辈来说,这可太意外了。

“我们都不知道你在哪儿,这些年你怎麽过的?有孩子吗?老伴儿呢?你妹妹呢?没一起回来?”

得知陈凤翠是要回来生活,而不是回来上坟,老人们虽意外,还是使唤子女,帮着村干部一起,给陈凤翠修缮了老屋。她一个人,也就住一间屋子,没费多大劲,麻烦的是土地的问题。父母去世,妹妹是外嫁女,没有继承权,家里的土地早就过给父母的外侄了。

陈凤翠只能给他们一家支付了一笔租金,以分种到一块小小的土地。

好在还有退休工资和医疗保险,日子也就在这一间小屋和一块小小的土地上,重新建立起来。

分到的那块地,就是这块苹果地。

苹果树不愿意结果子,村里人说,是因为陈凤翠的父母对她有怨言,不愿意让她讨到吃食。挖苹果树的第七天,陈凤翠崴到了脚,她坐在苹果树下问:“你们真就那麽恨我吗?真那麽恨我吗?”

风吹过苹果树的叶子,土地安静无言,陈凤翠杵着锄头站起来,不再挖苹果树,而是站在挖出来的大坑边上,望着远处。

山连着山,外头的山外头还是山,陈凤翠难以回想当初究竟是如何跑出去的。而今回来了,也回想不起来是如何回来的,出去和回来,都像是在一刹那间。所以人究竟有什麽意思?来来去去,最後也是一场空。

陈凤翠的心里,不知第几次出现活够了的感觉。

真的活够了,已经没什麽事再能让她産生感觉。吃三顿能活,吃两顿也能活;从前胖一点儿能活,现在瘦一些也没死;有丈夫还行,没有丈夫也差不多;孩子在身边也没多好,孩子在远处也不差。千辛万苦逃出村子读了书,考上了师范,教了几十年书,人生到老了还是一样的,屎尿屁,吃喝睡,病了就死,没有一样是轻而易举的;可就算是那一年她没有跑出去,留在乡下结婚生孩子,也是一样的没意思。

尤其是从头到尾目睹丈夫从健康到生病丶从卧床到死亡丶从温文尔雅变成一个终日发脾气且极度暴戾的人,这一整个过程更让她觉得好没意思,人这世上的每一天都是徒劳。

但还是得活着。她还没有老到需要去死的年纪,所以就坚持这样活着。

苹果树一直没挖完,它们的根扎得太深了。陈凤翠没有太着急,挖苹果树就是她现在唯一需要做的事,没有人和她说话,也没有特别需要去维系的关系,只有挖土的声音。

日复一日地。吃顿便饭,路过那只疯了的鸡,走过老人的家门口,前往苹果地。

有一天,那个老人叫住了她,“陈家的凤翠,你来让婶子看看,是不是陈家的凤翠?”

老人的声音十分微弱,带着痰音,模模糊糊,陈凤翠站在屋门口,却没进去,“凤翠,我是三婶婶,你进来,看看我。”

陈凤翠把锄头从肩上拿下来,三婶子,她想起来了,是一个堂叔的老婆,叫云芬。虽是婶子,但比她大不了多少岁。她把锄头放在屋门口,先敲了敲门:“有人在吗?”

“没有人,只有我,凤翠,你进来,看看婶子”,声音愈发模糊了。

陈凤翠推开门,走进去,走近三婶,才发觉她的面容老得夸张。家门大开睡在堂屋中间已经很奇怪了,更奇怪的是,她身上的衣服都是反着穿的,一层层,从正面把手袖套在胳膊上盖着,背部赤裸。脚上穿着一对棉鞋,棉鞋上又盖着被子。被子没有完全盖住右侧小腿,能很清晰地看到她的脚踝处已经腐烂。她的身体和身下的被褥都发出一股腐臭味,苍蝇在上面飞来飞去。

陈凤翠的丈夫即便是完全不能动弹时,也被她打理得很整洁,所以直到死得那一刻,都没有发出过像这样的臭味。这臭味像是死神站在面前,如果真的有死神,应该就是散发着这种气味的,面目难辨的一团黑色物体。

老人的手突然从厚厚的一堆衣物里伸出来,抓住陈凤翠的手腕:“孩子,帮帮忙,把我捂死。”

看着她浑浊的眼睛,两边的眼角堆满分泌物,黄的丶褐的,灰蒙蒙的眼球被盖在其中难以辨认,那眼神让陈凤翠觉得害怕,丈夫临终前在床上的狰狞和挣扎又浮现在眼前,她撇开老人的手连退两步。

老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觉体力已经用尽了,再说不出话来。

陈凤翠撇下她,拿起锄头,慌张地跑离这间屋子。

门口那只疯鸡丝毫没被这一边的动静影响到,它还在原地打转,红着眼睛伸着脖子,跑过来,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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