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州看着元扶妤,静静等待下文。
“你的老师今日逃跑时,从山坡上滑了下去,人没了。”元扶妤言简意赅将沈恒礼的死告诉谢淮州。
谢淮州浑身血液骤凉,他搭在公文上的手猛然攥紧,无声注视着对面的元扶妤,仿若一尊雕塑,半晌他情绪难辨开口道:“在哪儿?我派玄鹰卫去找。”
风似乎更大了些,凉风夹着一丝湿意从窗棂缝隙窜了进来,煌煌灯火摇摆不定硬生生被扑的暗了一瞬,半晌才晃晃悠悠复燃窜高,晃动的越厉害。
淅淅沥沥的雨声,叩打着青石板,与院中绿植。
元扶妤知道,她的话谢淮州是听懂了的。
她抿唇,轻轻握住座椅扶手,在屋外越来越大的雨声中开口……
“沈恒礼的尸身安顿在南山脚下的一处院落,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住在那。自从他猜到了派人抓了他是为了胁迫你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逃跑,我的人便放松了警惕,没成想今日晌午沈恒礼逃跑,追逐中从山坡滑了下去,我的人没能把人抓住,跟着一起滚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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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恒礼之所以逃,是怕他当真会成为旁人要挟谢淮州的把柄。
谢淮州喉头翻滚,一瞬不瞬看着元扶妤的眼仁轻颤,攀上红血丝,他极力克制着呼吸,手攥的极紧,他垂眸,似是想撑着桌案起身,却没能起来。
元扶妤见谢淮州这样,胸腔闷的那股子不适感越强烈,下意识伸手握住了谢淮州的手,阻了谢淮州要站起的动作。
察觉到谢淮州手臂紧绷颤抖,她用力握紧谢淮州的手,一时间竟不知该用什么言语安抚:“谢淮州……”
他几番压抑平复呼吸,抬眸看向元扶妤的凤眸通红含泪,汹涌着暗潮,让元扶妤的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曾经谢淮州请她饶过沈恒礼一命,被她拒绝后的画面,陡然在她脑中清晰起来。
那种几乎被她遗忘的怜惜不忍之感,也越强烈。
谢淮州一人坐在寝宫昏黄明灭的烛光之下,颓然仰靠在坐椅靠背,轻轻呼出一口气,抬手撑着太阳穴,手指摩挲额角,双眸通红泪光盈眶。
那时,元扶妤立在未关严实的窗棂外,看了谢淮州良久,最终选了避而不见。
今日,谢淮州眼底的悲伤比那日更加浓厚,元扶妤的心也更难受。
尤其是在历经李云萍、林常雪和元云岳三人离世之后,元扶妤似乎也能与谢淮州感同身受。
他反握住元扶妤的手,将她往桌案前一扯,注视着元扶妤的双眼越红。
两人距离很近,近到元扶妤能清楚看到谢淮州眼中颤动的泪光。
元扶妤心口揪紧。
虽然她不理解谢淮州与沈恒礼的关系,但她想……能让谢淮州眼底都藏不住的痛苦和悲伤,应当很浓烈,至少……应当是她和金旗十八卫一样的情分。
谢淮州抓着元扶妤的力道,随着湿热急促的呼吸越重,压低的嗓音仿佛在隐忍着情绪:“你说会好好照顾他……”
他信了。
长公主在盛怒之下要斩他的老师,来不及搜证为老师脱罪,谢淮州只能背着长公主将人从死牢中换了出来。
那时群臣皆在校事府的监视和玄鹰卫威慑之下,谢淮州没想过此事能做到滴水不漏瞒住长公主,他能顺利将人换出藏起,谢淮州心中清楚有长公主的纵容在。
所以,元扶妤扣着他的恩师不放,说她比他更希望老师长命百岁,他便放心将恩师托付给她。
元扶妤抬起另一只手想抹去谢淮州眼中的泪光,还未触碰便被谢淮州偏头躲开。
元扶妤的手僵在半空,攥紧收了回来,语声越和缓:“此事是意外,但的确是我的人未曾将人照顾好。但凡是你想要,我也有的,我都可补偿于你。”
谢淮州听到这话,猩红的眼仁颤动,咬紧了牙克制着欲言又止,喉头滚翻,松开元扶妤的手腕,靠回椅背拉开了和元扶妤的距离,面色被隐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之中:“你真正在意过……哪怕一个人吗?”
若在意,怎能轻飘飘说出补偿?
人命要如何补偿?
元扶妤不解谢淮州这话的意思。
窗外狂风呼啸,树影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