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场每天只供应两顿饭,出了工才能领上,每顿总共一个玉米饼一碗豆汤。”柳腰腰垂下眸子,小口咬着糕饼,低声道,“搬采石头是体力活,都吃不饱。”也不是我一个人吃不饱,我的饭量本就不大,你又不是不知道。
柳腰腰说着说着莫名觉得委屈,明明搬石头手都磨破的时候他都只是觉得累觉得苦,此刻在姜逸面前,心里就酸的厉害,眼睛也酸酸的,眼泪好像都要下来了。
他赶紧借着咬糕饼的动作吸了吸鼻头,不着痕迹的抹了抹眼睛,掩饰了自己的情绪。
姜逸看在眼里并未拆穿,沉默片刻才道,“过几天就好了。”
柳腰腰也不知道是怎麽个好法,但她说会好就肯定会好,姜娘口中从无虚言。
“嗯。”
腹中已有七八分饱,碟子里还剩两个糕饼,柳腰腰咽了咽唾沫,看向姜逸,小声询问,“这两个糕饼我可不可以带走呀?”
“嗯?”
“我认识了个朋友叫骦雁,一直对我颇有照顾,我想带回去给他。”
姜逸没说话,神色也淡淡的,柳腰腰就当她默许了,小心翼翼的将糕饼揣进了怀里。
“手臂上的伤怎麽样了,上药了吗?”
桌案後的女人状若随口一问,却如一颗重石,在柳腰腰好不容易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他呆呆的盯着姜逸的眼睛,拼命想要在那双平淡的星眸中探究出别的情绪,哪怕一丝波动也好。
“没有。”柳腰腰忍着泪意摇头,“我没有药。”
“过来。”姜逸留下这两个字便转身去了内室,柳腰腰如在梦中,深一脚浅一脚跟进去,见她不知从哪找出一个珐琅彩的小瓷瓶,朝他招手,“过来我看看。”
“哦……,好,好。”
头两鞭打在了手臂上,後面逃跑,背上还被鞭子撩到了好几下。但是手臂上的的伤最重,柳腰腰心砰砰跳,是他以为的那样吗?姜娘好像不生他的气了。
懵懵懂懂的半褪去了上身的衣裳,姜逸粗粗看了两眼,手臂上两道鞭痕见了血,又因为被污水浸过,发了炎,又红又肿,看着骇人,背上的还好,没有破皮,只是紫了。但那双手上多了很多细密的伤口。
姜逸擡手轻轻抖了抖衣袖,将宽大的文袖後稍,露出手腕,然後从药罐中挖出一指药膏,俯身涂抹到他背上的伤痕上。
虽然曾经是最亲密无间的两人,半褪衣衫,柳腰腰还是红了脸庞。冰凉的药膏浸润在背上,柳腰腰贪恋的感受着姜逸指尖的温度,一颗心早就乱的不成样子。
“好了。”女人一句话将他从虚妄的混沌中拉回,“早晚上药一次,过不了几天就能好。”
柳腰腰愣愣的看到递到他眼前的珐琅彩的小罐,那意思很明显,够得着的地方让他自己来。
“好”缓缓擡手接过小罐,更失落的是,自己这半遮半掩的风情,她好像没有任何兴趣。药罐给他之後,她人便转身出去了,隔着屏风,重新坐回了书案前。
柳腰腰木然的收回视线,给自己臂膀的伤口涂了药,也将手上那些细小的伤痕都仔细抹了一边,才将药罐放回床头。
这个珐琅彩的小伤药罐子他见过,是上京府上之物,到了雍州,姜娘以後只怕再不会有这样的好东西了,但她还是舍得将伤药给我用,是不是……是不是……那个虚妄的念头重新冒出来,柳腰腰心头倏跳。
他默默看着身下的床榻,又转头隔着屏风看向那个模糊的背影,心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等姜逸从繁冗的公务中擡头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後了,外面的雨照旧沥沥淅淅,比之前更大了,心头蒙上一层阴云,王薇还算聪明,在她的点拨下已经调了雍州守备军来筑堤,她也亲自去过坝上,用现代最权威的方法测过了水坝的受力能力,以及目前水位上涨的速度。在全力固堤的情况下,只要不出现持续性暴雨,龙羊坝应该是能挺过这次秋汛。
接下来就是要查治水的实账,从哪里入手,她还没有眉目。
姜逸擡手揉了揉眉心,忽然反应过来,柳腰腰貌似一直没出来。
姜逸黑着脸转回内室,看到的就是他躺在自己床上,拿被子将自己裹成一条。露在外面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她,丝毫不理会她黑成锅底的脸,“大人一个人住在衙门,冷冷清清丶苦苦戚戚,一个铺床暖被的人都没有,奴特来为大人分忧。”
“呵!”姜逸只觉好笑,“你,你这不要脸的本事倒是一点没变。”
“哦,不对,是更加精进了。”
柳腰腰只当她是在夸自己,从锦被中伸出一小节藕臂,笑吟吟的朝她勾手,“奴明明是诚心来报大人赠伞赐药的恩情,奈何身无长物,两袖清风,所以只能以身相许。”
妖孽!
姜逸擡步上前,一把握住那根纤细的手腕,“柳腰腰……你……”在教坊司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攀附目的不纯,可我忍不住想要成全你。现在你的行径和昔年一般无二,是你受不了石场的苦吗?
四目相对,气息交融,柳腰腰挣开手,擡手环上姜逸脖颈,吐气如兰,“姜娘,别拒绝我好不好,我真的好想你。来雍州的这一路,我走了二十日,鞋烂了,脚破了,风餐露宿,你不知道有多苦。在石场的日子更苦,唯一支撑我的信念就是想离你近一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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