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老板提问了。
林砚立刻进入状态,起身垂首,语气平稳客观:“回陛下,北戎此番求亲,表面是为结两国之好,实则因去岁今春连续白灾,牲畜冻毙甚多,部落生计艰难,恐内部生变,故想借和亲之名,行求援之实,以期获得我朝钱粮资助,度过严冬。”
【看!我就知道!穷得揭不开锅了才想起我们公主了!】
【平时烧杀抢掠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和亲?】
【呸!臭不要脸!】
萧彻端起茶盏,借着氤氲的热气遮掩,唇角极轻微地弯了一下。
“嗯,分析得在理。”他慢悠悠啜了口茶,“那依你之见,此事,当如何应对?”
林砚深吸一口气,知道关键时刻来了。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力求既表达观点又不失恭谨:“陛下,臣以为,和亲……绝非上策。”
虽然此言可能会引得皇帝不快,但林砚还是想遵从自己的本心。
“哦?”萧彻挑眉,似乎来了兴趣,“细细说来。”
“北戎狼子野心,向来畏威而不怀德。即便下嫁公主,赐予钱粮,亦难填其欲壑,反而可能助长其气焰,使其认为我朝畏战,可欺。”林砚一边说,一边小心观察着萧彻的脸色。
【嫁公主送钱粮,跟给饿狼投喂鲜肉有什么区别?】
【喂饱了只会让它更凶!】
【凭什么我们大渝的公主就得牺牲自己去喂狼?】
“况且。”林砚顿了顿,声音沉了几分,“公主乃金枝玉叶,远嫁苦寒之地,语言不通,习俗迥异,安危难测,若北戎内部生乱,或日后再次背盟,首当其冲者,便是公主,此举,无异于送羊入虎口,非仁君所为,亦寒天下臣民之心。”
他说得有些激动,想起历史上那些远嫁异域、命运凄惨的和亲公主,一股不平之气涌上心头。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可悲。】
【满朝文武都是死人吗?需要靠一个弱女子去换太平?】
【皇子们可以安安稳稳在京城当他们的富贵闲人,公主就得去蛮荒之地和亲?凭什么?!】
【要是北戎真有诚意,让他们送个王子过来尚公主还差不多!想娶我们公主?门都没有!】
萧彻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眸中掠过一丝极亮的光芒。
这番话,简直说到了他心坎里。
当年他初登基,根基未稳,北戎蠢蠢欲动,朝中就有不少老臣跳出来,嚷嚷着要仿效前朝,选宗室女和亲,以换边境安宁。
当时他就把那些奏章狠狠摔在了地上,骂得那群老臣狗血淋头。
最后他力排众议,抽调精锐,狠狠揍了北戎一顿,把他们打老实了这两年才安安分分的。
没想到,这才消停多久,又故态复萌。
更让他不快的是,之前他曾召见韦弘文,问及对此事的看法。
韦弘文倒是引经据典,说了一大堆“怀柔远人”、“以女妻之,子子孙孙,永为藩属”的漂亮话,言语间对女子能为社稷牺牲还颇为赞赏。
那股子迂腐虚伪、视女子为工具的味儿,差点没把萧彻膈应死。
如今听到林砚这番截然不同、字字珠玑又鞭辟入里的见解,尤其是那句“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简直如同三伏天饮冰露,痛快淋漓。
萧彻看着下方那个表面恭敬、内心却仿佛住着一只咆哮小兽的年轻臣子,越看越觉得顺眼。
这林砚,果然没让他失望。
见解独到,心有热血,还不拘泥于世俗陈规。
终于……让他遇到了一个能明白他心意、与他志同道合之人。
萧彻压下心头的激赏,面上不动声色,只淡淡道:“林卿所言,甚合朕意。”
林砚心头一松,还好还好,萧彻不是那种迂腐皇帝。
“北戎之事,朕自有计较。”萧彻放下茶盏,语气转冷,“想靠一个女人和一点钱粮就换取和平,天下没这么便宜的事。”
他目光扫过林砚整理好的概要:“这些朕知道了,你今日便留在御前,将历年与北戎往来文书、边境互市记录都调出来,仔细研读,三日后,朕要听你的应对之策。”
林砚:“……臣遵旨。”
【啊?还要写策论?】
【老板,我才刚上岗啊!】
萧彻听着那瞬间垮掉的心声,心情莫名更好了几分。
“李德福。”
“老奴在。”
“去将朕私库里那套紫檀木嵌螺钿的文房用具,还有新进上的那方歙砚,给林学士取来。”
萧彻吩咐得轻描淡写:“御前奏对,笔墨器具总不能太寒酸。”
林砚:“!!!”
【歙砚?!紫檀木?!】
【老板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