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依例便可,不必过分奢靡,乐舞减半。
太庙路远,祭祀改为宫内斋醮,从简。
今岁多地受寒潮所困,赋税酌情减免,另,着各地官府旌表高寿老人,赐米帛酒肉。
民间不禁乐,允百姓张灯结彩,设立经坛、戏台同庆,京城取消三日宵禁。
林砚垂首站在一旁,看着萧彻利落地删减调整,内心忍不住拍手叫好。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允许百姓热闹热闹,与民同乐,多好。
尤其看到萧彻最后写下“取消宵禁三日”时,林砚差点没忍住嘴角上扬。
【到时候可以带墨儿和阿恪表哥出去逛夜市!】
【不知道古代的夜市有没有炸鸡排?】
炸鸡排?那是何物?
萧彻眉毛略一挑,旋即恢复如常。
听着林砚心里那噼里啪啦的盘算,那股莫名的烦躁感似乎又被驱散了些许。
批完万寿节章程,萧彻像是随口问道:“北戎使团入京后,安置事宜,礼部如何安排的?”
林砚立刻收敛心神,回道:“回陛下,依惯例,应安置在鸿胪寺馆驿,只是此次北戎有王子和公主一同前来,且王子公主还要在大渝长住,一直住在驿馆也不妥,礼部侍郎钱大人提议,是否可开放城西的柔远别苑,那里是前朝用来接待藩使的园林,更为妥当。”
萧彻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可,便定在柔远别苑,令礼部与将作监协同,务必在使团抵京前收拾妥当,一应用度,按郡王例预备,不可轻慢。”
“是,臣稍后便去拟旨。”林砚应下。
按照大渝惯例,外国君主至大渝是亲王待遇,这次来的不是北戎可汗本人,可是他的一双儿女,降一级按照郡王待遇来接待正合适。
处理完这几件要紧事,萧彻似乎有些倦了,抬手揉了揉眉心。
林砚见状,十分有眼力见地奉上一杯刚沏好的热茶,温度恰到好处。
萧彻接过,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林砚的,两人俱是微微一怔。
林砚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缩回手。
只是他还是不经意看到了萧彻布满茧的手。
有握笔太多留下的,也有练武留下的。
林砚再看看自己的双手,反倒比萧彻一个皇帝的手更干净。
萧彻则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温热的杯盏,那一点短暂的触感仿佛残留不去。
他垂下眼帘,呷了口茶,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波澜。
茶香氤氲中,萧彻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林卿近日,家中一切可好?”
林砚愣了一下,赶忙回答:“劳陛下挂心,家中一切都好,托陛下的福,暖炭充足,父母康健。”
【就是娘亲最近和妹妹被邀请出门比较频繁,感觉怪累的。】
萧彻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语气却依旧平淡:“嗯,那就好。”
他放下茶盏,目光重新落回奏折上,仿佛刚才只是一句随口的关怀:“下去吧,将近年底事务繁杂,林卿辛苦。”
“是,臣告退。”林砚如行礼后,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御书房。
走到殿外,林砚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紧闭的殿门。
萧彻最近真的怪怪的,不是他的错觉。
算了算了,不想了,君心似海,岂是我等凡人能揣度的?
御书房内,萧彻听着那逐渐远去的心声,缓缓放下朱笔,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额角。
李德福悄无声息地上前,为他续上热茶。
萧彻沉默片刻,忽然低声问:“李德福,你说,朕是不是……”
话说到一半,却又停住了。
李德福心尖一颤,腰弯得更低,屏息凝神,不敢接话。
半晌,萧彻挥了挥手,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淡漠:“无事,都退下吧。”
殿内重归寂静,只余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萧彻独自坐在御案后,目光落在方才林砚整理好的那摞奏折上,最上方,正是他亲笔批示的、删繁就简的万寿节章程。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恩赦”、“减免赋税”、“旌表老人”、“与民同乐”等字眼。
这些举措,是他一定会颁布的,而巧的是林砚心中刚好也是这么想的。
萧彻当太子时,并不和同样年纪的世家子来往,只因从前和好友来往过甚,父皇疑心他有不忠之举,好友也因此远走北疆,多年未归。
后来父皇驾崩,他做了皇帝,群臣都是父皇留下的班底,被父皇调。教成了最喜欢的样子,这些人总是不明白他心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一年多了,竟然只有林砚一人和他心意相通。
先帝多疑,晚年尤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