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萧彻才松开手臂,声音清醒了些:“时辰不早了,朕让李德福备车,送你回去。”
林砚整了整被揉皱的衣袍:“哦,好吧。”
其实他还挺舍不得跟萧彻分开的。
回到林府,洗漱躺下,林砚脑子里还残留着被萧彻当抱枕的感觉。
啧,皇帝抱枕。
第二天,林砚算是正式开始了在户部的工作。
那半人高的规章他才翻了十分之一,但也不能一直看规章不处理公务。
张厚朴将他请到值房,和颜悦色地问:“林侍郎,规章看得如何了?可有什么不明白的?”
林砚老实回答:“回部堂,大致体例已了解,只是具体细则还需时日消化。”
“无妨无妨。”张厚朴摆摆手,然后递过来一沓文书,“这些是各地刚送来的春税预估奏报,以及太府寺报上来的上半年内廷用度预算,你先看看,试着核验一下数据是否合理,做个初判,若有拿不准的,再去请教褚侍郎。”
“是。”林砚接过那摞文书,感觉沉甸甸的责任感压了下来。
回到自己值房,林砚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条目,深吸一口气。
好吧,开工。
林砚先拿起那份太府寺的内廷用度预算。
好家伙,光是采买绸缎一项就要支银三万两?宫里是打算拿绸缎当墙纸糊吗?
还有御膳房的采买,鸡鸭鱼肉、山珍海味列得那叫一个齐全,数量也惊人。
萧彻一个人吃得完吗?不对,这肯定是算了整个后宫和内侍省的份例。
但就算这样,这数字也夸张了点吧?
林砚看得眉头直皱。
他之前没在户部干过,对宫廷用度的具体标准和猫腻还不完全清楚,不敢贸然下判断。
想了想,他决定去找褚晔。
褚晔的值房就在他斜对面。
林砚拿着那份预算,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褚晔清朗的声音。
林砚推门进去,褚晔正伏案写着什么,见他进来,立刻放下笔,起身笑道:“林大人,可是有事?”
林砚有点不好意思:“褚大人,打扰了,张部堂让我核验内廷用度预算,我看了太府寺的条陈,对其中几项用度的数额有些拿不准,特来请教。”
褚晔闻言:“林大人客气了,互相探讨是应当的,快请坐。”
两人在旁边的茶桌旁坐下,林砚将那份预算指给褚晔看:“褚大人你看,譬如这绸缎采买,三万两之数是否过于奢靡?还有御膳房的采买,这鸡鸭鱼肉的数量,依往年惯例,可有虚高?”
褚晔接过仔细看了看,然后耐心解释道:“林大人心思缜密,问到了点子上,这内廷用度,水深得很,太府寺报来的数,往往都会上浮一两成,乃至更多,已是惯例。”
“至于这三万两绸缎……”褚晔压低了些声音,“其中一部分确是宫中份例,但往往也夹杂着某些管事太监或女官的私下请托,借机牟利,御膳采买亦是如此,虚报、克扣、以次充好,屡见不鲜。”
林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果然哪里都有灰色地带。
若是萧彻宫里有皇后或者别的妃嫔,自然有人管着、盯着,不过萧彻后宫空置,也就让更多的人有了可乘之机。
加之先皇一向信奉“水至清则无鱼”,恐怕也是多年来养成了这个样子。
“那依褚大人看,这批预算,该如何核减?”林砚虚心求教。
褚晔显然对此很有经验,拿起笔,在纸上边写边说:“绸缎一项,可按往年实际支出并考量今年物价微涨,核减五千两,御膳采买,重点核减这些明显超量的禽肉和昂贵山珍,大约可核减三千两,另外,宫中烛火、炭冰、器物修缮等项,也皆有空间……”
他细细说来,条理清晰,数据扎实,显然对户部的工作烂熟于心。
林砚听得连连点头,内心对这位同事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果然离开了废物同事之后上班都没有那么痛苦了。
褚晔讲解完毕,抬头看向林砚:“林大人以为如何?”
林砚真心实意地拱手:“听褚大人一席话,胜读十年户部则例!”
褚晔被他这比喻逗笑了:“林大人过奖了,日后若有不明之处,随时来问便是。”
“一定一定!”林砚拿着被褚晔标注得密密麻麻的预算表,心满意足地回了自己值房。
一上午的时间,他就在请教、学习和初步核验中度过。
到了午膳时分,户部食堂开了饭。
林砚跟着同僚们一起去用餐。
户部的餐标要比祠部司高。
四菜一汤,两荤两素,米饭管够,甚至还有餐后水果。
林砚吃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