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的休整时间,短暂得如同指尖流沙,却又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坑底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焦糊味、药草苦涩味,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名为离别的酸楚。
没有人真正在“休息”。每一秒,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决死突击做准备,也都在进行着无声的告别。
林不凡强忍着剧痛,由林檎用最后微薄的生命能量为他进行着最低限度的镇痛和体力激——这无异于饮鸩止渴,但此刻已顾不了那么多。翠绿的光点渗入他千疮百孔的身体,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却无法驱散灵魂深处的疲惫与寒意。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苏倾城。
苏倾城正穿梭在留守的人员之间,声音冷静而清晰,布置着防御要点,分配着所剩无几的药剂和武器。她苍白的脸上泪痕已干,只剩下一种近乎坚毅的平静,仿佛将所有的脆弱都深深埋藏了起来。只有偶尔与林不凡目光交汇的瞬间,那眼底深处翻涌的担忧、不舍与刻骨的爱意,才会泄露出一丝痕迹。
(倾城……对不起……又要让你担惊受怕了……)
(这次……我一定……一定要回来……)
(就算爬……也要爬回来见你……;′??Д??)
林不凡心中绞痛,却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
另一边,魅影正用一块破布,仔细地擦拭着一柄扭曲变形、却依旧锋利的短刃——这是她从废墟中勉强找到的替代品。影璃的身影在阴影中若隐若现,进行着最后的调息,尽可能收敛所有气息。真琴闭目凝神,指尖有微弱的电弧跳跃,试图唤醒沉睡的雷霆之力。风芷检查着身上残破的忍具包,将所剩无几的手里剑和苦无重新排列。艾莎静立一旁,周身寒气内敛,如同暴风雪前的宁静。光靠在一块断壁上,双目紧闭,眉头紧锁,指尖在虚空中快划动,似乎在脑海中疯狂模拟着即将面对的各种极端情况。
而零的机体,依旧死寂无声,如同沉睡的钢铁雕像,给所有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零……你这家伙……不会真的就这么……睡过去了吧?)
(没有你的导航……我们就像瞎子一样啊……快醒醒!╥﹏╥)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终于,林檎收回了手,脸色更加苍白,虚弱地后退一步,轻声道:“……只能……这样了……”
苏倾城也完成了最后的部署,转身,一步步走向突击小队。她的脚步很慢,却很稳。留守的众人——老罗、以及其他伤痕累累却眼神决绝的轮回者们,默默地让开一条路,目光复杂地注视着这些即将奔赴最终战场的同伴。那目光中,有敬佩、有担忧、有悲伤,更有一种沉重的托付。
最终,苏倾城停在了林不凡面前。两人相对而立,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名为“生死”的鸿沟。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不凡看着苏倾城强装镇定的模样,看着她眼底那无法完全掩饰的红肿,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深吸一口气,打破了这令人心碎的沉默。
他抬起颤抖的手,极其轻柔地拂过苏倾城散落在额前、沾染了血污和灰尘的丝,笨拙地想将它们理顺。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触碰一件极易破碎的珍宝。
“嘿……”他扯动嘴角,试图露出一个往常那样没心没肺的、带着沙雕气息的笑容,但这个笑容却扭曲而僵硬,比哭还难看,“……别……别摆出这种表情嘛……好像我们……要去送死一样……”
苏倾城没有笑,只是深深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林不凡顿了顿,用尽全身力气,让声音听起来更“正常”一些,甚至带上了一丝他特有的、不合时宜的吐槽腔调:
“等我们回来……”他目光扫过苏倾城,又看向后方满眼担忧的林檎、以及依旧昏迷的满,强行提高了音量,仿佛在宣布什么了不起的计划,“……到时候……把那个疯房东的核心……拆下来……”
他比划了一下,脸上挤出一个夸张的、试图活跃气氛的表情,
“……给你们……当灯泡用!”
“肯定……比……节能灯……亮多了!还……不用交电费!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 ̄▽ ̄”
这番话,在如此悲壮的氛围中,显得异常突兀,甚至有些滑稽。
然而,就是这生硬蹩脚、充满林不凡式沙雕风格的“承诺”,却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间击碎了苏倾城努力维持的坚强外壳。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但她没有哭出声,而是猛地扑上前,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了林不凡,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将脸深深埋在他染血的胸膛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无声地宣泄着内心的恐惧与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