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
顾辞盈怔愣地看着踏空而来的陆衍亭。
“你……”
“你现在不要说话。”幻境散去,他们所在之处是破败的神域,陆衍亭握着她的手,朝里走去,“我现在很生气。”
“……”顾辞盈自觉理亏,看了他一眼,竟真的没开口。
陆衍亭拉着顾辞盈沉默地走了两步,还是没能忍住,语气硬邦邦地交代起来:“你以为把登天梯封住了,就没人能来神域了是不是?”
顾辞盈不说话。
“你怎麽不说话?”
顾辞盈抽出手来抱着胳膊:“凤神殿下当真喜怒无常,方才不是你要我闭嘴的吗?”
陆衍亭一噎,这才意识到他方才气急了的话是那麽的“大逆不道”。
顾辞盈倒是没生他的气,易地处之,若是陆衍亭做这样的事,她也会生气,所以并不怪他。
只不过在盖头被吹掉,透过六千年前的凤翊,看见六千年後风尘仆仆的陆衍亭,她竟不知自己是何心情。
是该责怪他自作主张,还是该感谢他及时赶到?
她只觉得眼睛有些热。
“要不是我来了,你还打算在那个破幻境里面待多久?”陆衍亭说到这里又有些气,“我这麽大一个活人站在你面前,你非要把我打晕,就为了看幻境里那个赝品。”
他将“赝品”两字咬得极重。
“顾辞盈,那赝品有我好看吗?”
“没有。”顾辞盈眨了眨眼,对他摇摇头,出奇的直白,“没你好看。”
她此言一出,倒是轮到陆衍亭不知如何是好了。
顿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问:“在幻境里看见什麽了?”
“看见神域,明微,阿镜,青锋,还有你。”顾辞盈叹了口气,“还有,九息池里的……”
垂在身侧的手被人紧紧握住,她转过头去,是陆衍亭那双认真的眼睛。
“不是的。”他说,“九息池里的,并非是你想的那样,你做的也并非都是害人。”
“待此事了结……”顾辞盈避开他的视线。
“你听我说。”陆衍亭掰过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你还记得你最後一次被星罗盘反噬,是因为什麽吗?”
“在凡间,救了一个人。”
“他再没有入仕,而是行走江湖,仗剑天涯,救了很多人,那些人後来组成了一个帮派,六千年来,一直传承至今,它叫百川盟。”
“百川盟……”顾辞盈突然想到,她救下的那人好像姓李,而百川盟也……
“对,百川盟内至今仍存放着你的画像,所以李慕颜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能认出来,百川盟六千年来一直供奉的人,是你。”
“你为何知道这件事?”
“万法堂是从百川盟独立出来的分支,我师父本叫李渝。”
“李渝。”顾辞盈念着这个名字,觉得有些熟悉,“我们那时救下的那人……”
“对,他也叫李渝。”陆衍亭浅笑着,“师父年轻时曾受过一次致命伤,在那时偶然想起了一些前世的记忆,因与现任家主理念不合,离家後改姓谢,带走了我的那份画像。”
他在人间寻寻觅觅,直到在那间庙中看见一双茫然的眼睛,和记忆中的是那般相像,甚至依稀能看见曾经意气风发的影子。
谢渝蹲下身子,视线和那孩子平齐:“你叫什麽名字?”
“我……陆衍亭。”
“你家在哪儿?”
“家……”失去一切记忆的陆衍亭愣愣地看着他,“我家在哪儿?”
“若是无处可去,便跟我走吧。”他朝陆衍亭伸手,将人抱在怀里,一步一步走回了万法堂。
从此以後,陆衍亭再没过过缺衣少食的日子。
直到他恢复记忆,万法堂出事,谢渝身死,他收拾遗物看见了那副画像,才恍然大悟。
陆衍亭终于明白,谢渝年复一年看着自己的眼神中是何感情。
这就是瑶光在星罗盘里,始终无法窥探的因果。
“竟是这样。”顾辞盈确实有些出乎意料。
“这样的事还有很多,因你而得以活下来的人也有很多,星罗盘要你插手之事并非都是罪孽,你也救了很多人,更不要说你散尽神力时,降下了多少福泽。”陆衍亭拇指轻抚过她的眼尾,“天道该斩,登天梯该断,但你不该被困在这里。”
“顾辞盈,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你。”
顾辞盈闻言偏过头去:“多虑了,我从未……”
“那你为什麽要隐匿登天梯的入口?为什麽要用催眠咒迷晕我?”陆衍亭陡然用力,按住她的後颈,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小,小到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