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潮水般退去,五感一点点回笼。
祝红玉嗅到了熟悉的安神香气,费力地掀开了眼帘,现自己正躺在床上。
见她睁开眼,云嬷嬷立刻凑了上前:“夫人!您醒了?感觉如何?头还晕吗?快,喝点温水。”
她一边小心地扶着祝红玉坐起,一边将温热的蜜水递到她唇边。
祝红玉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哑着声音询问道:“不晕了。我这是怎么了?”
云嬷嬷高兴又担心地开口:“夫人,府医方才诊了脉说您这是有了身子,已经一个多月了。”
祝红玉愣愣地看着她,又低头看向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手下意识地轻轻覆了上去。
有孩子了?
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
有意外,有恍惚,有茫然,有焦虑,有欣喜……
这个孩子来得这样巧,又这样不巧。
婆母新丧,她身为儿媳必须前去奔丧守灵,这是天经地义,不容推卸。
否则,别说窦家不会善罢甘休,就是京中那些盯着卫国公府的眼睛也能用“不孝”二字将她钉死在耻辱柱上。
可若是赶去老宅守孝,她这刚刚坐胎、尚未稳固的身孕,如何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云嬷嬷看着她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反而笼罩着一层忧思,心下明了。
连忙上前握住她微凉的手:“夫人别怕,不如咱们称病不去。”
“称病?”祝红玉苦笑,“婆母去世,儿媳恰巧重病无法奔丧?这话说出去谁信?”
云嬷嬷急了:“可夫人您这身子?头三个月最是要紧,那老宅路远,丧仪劳神费力,一站一跪就是几个时辰,您如何吃得消?万一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
祝红玉摇了摇头,语气愈坚定:“我不能让国公爷在前头尽孝,还要在后头替我挡这些明枪暗箭。更不能让这孩子还没出世就落个生母不孝的污名。”
“岚儿和舒儿也得去送她们的祖母一程,单独让丫鬟乳母带着两个孩子上路,我怎么可能安心。”
她要去,但怎么去还得让夫君拿主意。
如今先将一切事宜安排准备起来再说。
“唉。”云嬷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老夫人什么时候死不行,怎么偏偏夫人有孕一个月就死了。
真是没福气。
祝红玉又道:“嬷嬷,你亲自去选两个稳妥又脚程快的护卫让他们即刻动身快马加鞭往老宅送信。给国公爷的信,我来写。”
云嬷嬷见她心意已定,知道再劝无益,只能忧心忡忡地应下先去安排送信的人选。
祝红玉强撑着起身走到书案前,铺开信纸缓缓落笔。
【夫君明镜:见字如晤。京中诸事安,舒儿岚儿亦好,勿念。妾身近日体感倦怠,延医诊脉方知已有月余身孕。骤闻此讯惊喜之余,亦深感惶恐。母亲之事礼不可废,妾身自当亲往尽哀。然路途遥远恐胎息不稳,心中实无把握。一切安排望夫君定夺。红玉谨上。】
她忧心忡忡地放下了笔,心里有些不安。
也不知道夫君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信很快被密封好,交到了两名精干护卫手中。
两人快马加鞭赶去了老宅。
老宅里,裴明镜正听管事禀报吊唁宾客的安排,眼底布满了血丝。
子平匆匆而入附耳低语了几句,将家书递上。
裴明镜拆开看完后当场愣在了原地。
夫人有孕了?
一瞬间狂喜涌上心头。
他们又有孩子了。
狂喜过后便是担忧。
母亲新丧,儿媳奔丧天经地义。
可妇人怀孕前三个月风险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