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多谢姐姐。”卫湘道。凝贵嫔莞尔,总算顾上吃那腐皮鸡茸卷,咬了一口就露出欣喜:“这个好吃,等到了行宫我要去你那里蹭饭。”
卫湘笑出声:“姐姐只管来,我让他们多做姐姐爱吃的。”。
这般又行了一天一夜,众人终于在次日傍晚到了麟山行宫。待帝后与谆太妃由宫人们侍奉着入了宫门,宫门外就分外忙碌起来,后宫嫔妃、太妃太嫔、皇子公主们一时都忙着下车,山下散落的各庭院府邸门前,随驾的宗亲与百官也正忙着安顿下来。
卫湘一路由行宫差出来的宦官引着往里走,这宦官二十岁出头,长得眉清目秀,说话十分灵巧,一路挂着笑容给卫湘介绍沿途的景致,最后说起拨给卫湘的清秋阁,他着意道:“这清秋阁可是麟山行宫里再好不过的地方了!虽说不上多大多气派,却最为雅致。而且后院靠山,整个清秋阁便都更凉快些,便是盛夏都凉爽如清秋,这才得了这么个名儿。”
说话间穿过一道门,他在卫湘迈过门槛时体贴地扶了一把,又接着往下说:“更紧要的是,这地方离陛下的清凉殿近。”
这话说得积霖好奇:“都临山了,倒离清凉殿近?我还道远得很呢。”
那宦官笑着摇头:“麟山行宫整个建在山上,清秋阁背靠的算是一座‘山上之山’,是在行宫之中冒出来的一块儿。初建这行宫时,围着这小山建了清秋阁,又修了几处园子、湖泊,实则都与清凉殿不远。若走最近的路,不过一刻就到了。”
语毕,他不禁多看了两眼这位宠妃:“正因它够近,陛下才钦点了这一处给娘子。”
卫湘垂眸含笑,双颊泛红,面若桃花,直令那宦官不敢多看,定一定心,低眉顺眼地继续领路。
待卫湘到了清秋阁,这宦官就告了退。过了约莫两刻,张为礼赶了过来,向卫湘见了礼,笑道:“陛下差奴来问问贵人娘子累不累,若是累了,娘子就先自行用膳,陛下一会儿过来;若不累,那便请娘子随奴去清凉殿一同晚膳,晚膳后陛下想带娘子随处瞧瞧。”
卫湘原也闲着无事,闻言笑道:“我过去吧。”
说着就坐去妆台前,让琼芳和积霖帮她重新梳妆,而后便随张为礼出门。
行至一半,经过一片小湖,隔着湖,卫湘看到恭妃正从另一侧经过。
她倒不必绕过去向恭妃见礼,但隔着湖看见恭妃似在拭泪,心下便留了意,压音问张为礼:“恭妃这方向,瞧着是从清凉殿过来的,哭什么呢?”
第69章行宫“难不成陛下想杀了他们?”……
张为礼往恭妃那侧一瞟,唉地叹了口气,连连摇头:“说是来路上丽嫔去向恭妃问安,前日那事儿您知道的……丽嫔是想言和,但架不住恭妃心里气儿不顺啊!所以恭妃便没见她,丽嫔无奈,也就回去了。结果不知怎的,这事让陛下知晓了。陛下原就因恭妃所为颇有不满,又听说这一茬,便训斥了恭妃。”
卫湘哦了一声,缓缓点头:“原是这样。”
对于恭妃与丽嫔间的纠葛,她是一个字也不想多说的,哪怕她对楚元煜的感念与敬慕渐长,此事在她这里也永远要另当别论。
……他因一桩证据并不充足的后宫纠葛,夺走了母亲身边的孩子。后又因这做母亲的家中有功,又将孩子还给了她,分毫不顾养母的心。
他在其中的诸多权衡就更别提了,丽嫔至今也不知道,她原是可以彻底翻案的。
在这一场又一场的波折里,丽嫔、恭妃、福公主……她们的身份、荣耀乃至情分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他将一切做得如此理所当然。
因而卫湘有时也会想,她是否也是他手中的一计呢?
他对她的万般宠爱固然是真的,诸如为她母亲追封这种事,无论如何也与大局扯不上关系,那便是一心一意地在为她好。
可在她不知情的地方,他是否也在拿她权衡一些利弊?
这一切,她或许一辈子也难有一个答案。
卫湘走进清凉殿时,楚元煜才让传膳不久,宫人们正在内殿忙着布膳,玉盘珍羞一道道落在桌上,道道皆是色香味俱全,远远望去好似画卷。
见卫湘来了,宋玉鹏亲自迎上来,笑着躬身道:“贵人安。陛下在寝殿歇着,娘子进去便是。”
语毕他便为卫湘引路。
卫湘边随他往里走边环顾四周,心觉较之朝禁城的紫宸殿,麟山行宫的清凉殿并不那样处处对称,描金的地方也不那么多,取而代之的是在原本的木料上加以雕镂。这两个分别让清凉殿比紫宸殿少了些气派与威严,多了几分古朴的恬静与雅致。
卫湘走进寝殿,楚元煜正盘坐在茶榻上读一封信,她一眼注意到他眉宇间阴沉的忧色,正迟疑该说什么,楚元煜抬头看向她,笑意旋即漫开,阴郁荡然无存。
“小湘。”他放下信踱到她面前,牵住她的手,“来,我们去用膳。”语毕便又带她折回内殿,卫湘笑吟吟地落座,看看桌上的菜式,笑道:“今日似有许多没见过的菜。”
楚元煜颔首:“颠簸了一路,着意让他们做了些清淡的。”
二人便各自执箸用膳,因路上疲惫,胃口都不大好,简单吃了些就命宫人撤下去分了。晚膳后楚元煜就带她出了门,先看了临近的几处景致,又指着西边告诉她那边设有汤泉宫,内有极好的汤泉,无事时可去消遣。
卫湘闻言抱住他的胳膊,声音里浸着丝丝甜蜜:“那陛下得空便告诉臣妾。不然要臣妾自己去,怪没趣的。”
这话对楚元煜而言很是受用,他揽住她,却笑叹:“那恐怕要过几日了。”
这话说得卫湘心底一沉,想到凝贵姬与她说过的事,隐觉山雨欲来。
这场山雨确是在次日就降临了,麟山行宫内外皆为之震荡。卫湘虽不知京中现下是什么情形,但私心里觉得必定也都议论纷纷,再过几日恐怕不止达官显贵,就连寻常百姓也要紧张起来了。
——原来在徐益送回来的信中,他自己沾染天花还是小事,更要紧的是罗刹国新君竟有意对大偃动兵。
这是近二百年都未曾有过的事,跨过了整整一个朝代。
一时之间,后宫嫔妃们纵不懂政务,茶余饭后也都免不了一番闲话。
因清秋阁景致清幽,两日后的新一回“品点小聚”就设在了清秋阁后院里。
陶采女一到后院就对那山上淌下的小瀑布起了兴趣,连点心也顾不上做了,专与宫人要了几个不曾洗过的梨子过去洗。偶然听到卫湘她们在聊罗刹国,就顾不上那几个梨了,一股脑全塞给宫人,让他们给切一切送来吃,自己跑进凉亭,张口就道:“要我说,那罗刹皇帝怕不是被下了降头?这二百年来,咱们改朝换代过,他们亦改朝换代过,也就是说现如今的罗刹与咱们大偃不仅毫无旧怨,反倒世代交好。他冷不丁地就要宣战,一点道理都不讲!”
她说得直爽,众人听得都笑。她们这一回要做的点心是糖心酥,内里一层硬质的糖芯,外头则是层层叠叠的酥皮。杨才人正揉着一块糖芯,听了陶采女的话,笑着招呼她坐到身边,径自叹道:“陶妹妹话糙理不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自小就只听说罗刹跟咱们一起抗击格郎域人,可没听说咱们和罗刹兵戈相向。”
凝贵姬皱眉苦笑:“可别提格郎域了。我听说那罗刹国新君已将先前从格郎域手里打下来的土地归还了近四成,格郎域的君主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两方大概很快就要把酒言欢。”
丽嫔奇道:“可这到底是为什么?”
凝贵姬神情复杂:“说是……罗刹国新君素来崇拜格郎域人的骁勇,视其为榜样。”
“?”众人都一脸诧异。
两国交兵的大事,谁能想到是这么个匪夷所思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