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美,不同于太子的清峻雍容,也不同于唐安的清澈,更?不同于宸贵妃那种娇柔。那是?一种超越了性别?,糅合了危险与诱惑的瑰丽。此刻,他?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卫舜君身上。
那眼?神深处,没有臣属的恭顺,也没有对皇权的敬畏,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以?及一丝几不可查的……杀意。
这杀意从何而来?
卫舜君的瞳孔紧缩,心脏疯狂的跳动,琢堇!他?怎么会在这里?还从皇帝的身后?出现?
琢堇一眼?扫过卫舜君,甚至没有多余瞥一眼?地上三皇子的尸身和?癫狂的柳氏。他?径直走?到皇帝卫峥身侧半步的位置,微微躬身,姿态恭敬,却并非臣子对君王的卑躬,更?像是?一种……合作者之?间的礼节。
他?用一种带着恰到好处歉意的语气,对皇帝轻声说道,“是?属下安排不周,竟让此等逆子惊扰了圣驾,劳动您亲自动手清理门户,实乃臣下失职。”
这番话,语气平和?,内容却石破天惊。
“清理门户”?“臣下失职”?
琢堇称皇帝为什么?臣下?
卫舜君浑身血液瞬间冻结,紫黎殿……那个神秘莫测……的殿主,难道……难道就是?……
皇帝卫峥对于琢堇的出现,没有丝毫意外。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随手将那张铁胎弓抛给旁边的太监,仿佛刚才射杀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只是?随手处理了一件垃圾。他?拿起一块雪白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淡漠,“无?妨。养不熟的狗,迟早要处理。只是?没想到,他?竟真敢咬到朕的面前来。”
他?顿了顿,终于侧过头,目光轻飘飘地扫过脸色煞白的卫舜君,那眼?神深处,带着冰冷,然后?对琢堇随意地吩咐道,“剩下的,你来收尾。朕累了。”
“是?,殿主。”琢堇恭敬应声。
殿……主……
这两个字,如?同最终落下的铡刀,彻底坐实了卫舜君的猜测。
紫黎殿的殿主,竟然就是?大?梁的开国皇帝——卫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一切说不通的地方,此刻都有了答案。
为何紫黎殿能如?此神通广大?,渗透朝野,却始终无?法被连根拔起。因为它本身就是?皇权的黑暗影子,是?皇帝手中那柄不见光的刀。
为何程谨言能潜伏崇武院多年,传递消息如?入无?人?之?境。因为他?背后?站着的,就是?默许他?的皇帝。
在皇帝眼?中,他?的行为就像跳梁小丑一般,还有那针对太子的刺杀,父皇究竟是?知情不语,还是?冷眼?旁观兄弟相争?
卫舜君有些怔愣的看着琢堇有条不紊地指挥人?手,清理现场,处理三皇子的尸身,将哭嚎的柳氏拖走?……这一切,都是?皇帝的默许。
卫舜君站在原地,玄色衣袍上的血污冰冷刺骨。他?手中的剑依旧紧握,却感觉无?比的沉重。
救驾?
需要被“救”的,是?他?自己才对。
皇帝一怒,伏尸百百万,卫峥以?铁血手腕展开了登基以?来最彻底的大?清洗。三皇子卫寂尧一党被连根拔起,兵部?侍郎张珩,城防营副统领赵贲等核心人?物被夷三族,牵连者数以?千计。锦卫军中凡有牵连者,无?论官职高低,一律格杀勿论。上京的菜市口,连日里血流成河,腥臭之?气弥漫不散,连乌鸦都盘旋不去。
与此同时,一道看似温和?实则严厉的旨意送到了太子府:太子卫舜君护驾有功,然受惊过度,宜在宫中静养,暂不必理朝政。
名为静养,实为软禁。
——
陆府,书房。
气氛凝重,陆文?渊坐在主位,面色是?从未有过的沉郁,下首坐着几位陆氏家族的核心成员,以?及……唐安。
“宫中确切消息,太子已被软禁。陛下……借此次叛乱,清洗朝野,矛头看似针对老三余党,实则……”陆文?渊的声音干涩,“许多与东宫过往甚密,或只是持中立态度的官员,也或被罢黜,或被下狱。陛下这是要……彻底剪除太子的羽翼,甚至……”
他?甚至不敢说出后面那个更可怕的可能性。
一位族老颤声道:“难道陛下真的……要对太子下手?那可是?‘天命所归’的太子啊!”
“天命?”陆文?渊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有可能正是?,天命…才要了殿下的命。”他?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唐安,“元宝,如?今之?势,你当知晓。陆家与东宫牵连甚深,此番恐难置身事外。”
少年身姿挺拔,玄色劲装勾勒出利落的线条,侧脸在烛光下显得?有些模糊,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没有慌乱,只有沉淀下来的冷静与决断。唐安抬起头,他?这些日子清瘦了些,他?心中时常担忧太子的安危,食不下咽。
“院长,”唐安声音平稳,“太子殿下是否安全?”
“不知。”陆文?渊摇头,“宫禁森严,尤其是?现在,如?同铁桶一般。我们的人?,很难传递消息出来。”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陆府的老祖母在家仆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了进?来。她满头银丝,眼?神依旧清明睿智。
众人?连忙起身。
老祖母摆了摆手,目光落在唐安身上,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愧疚。
老祖母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陆家这艘船,已经到了风口浪尖,避是?避不开了。如?今之?计,唯有搏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