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皇帝胤禛踏着暮色驾临延禧宫。
苏姝姝迎上前,敏锐地捕捉到他眉宇间难以掩饰的倦色,连苏培盛在一旁递来的眼色也顾不上看,连忙亲手捧了一盏温热的参茶递上去:
“皇上日理万机,可是累着了?快喝口参茶润润。”
胤禛看着眼前这张毫不畏惧他冷脸、兀自带着关切凑上来的娇颜,心中那点因听闻消息而积聚的愠怒,竟像被戳破的气球般泄了气,怎么也作不出来。
他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冷肃,只从喉间淡淡挤出一个音节:“嗯。”
侍立一旁的苏培盛心中暗道一声“果然”。
他就知道,只要昭嫔娘娘一出手,皇上这气就得消了大半。
这看似寻常的问候,放眼整个后宫,能做得如此自然熨帖、不掺丝毫杂念的,恐怕也就眼前这位了。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紧绷的神色也松弛下来,抬眼悄悄觑了下皇帝,却正撞上一道冰冷的眼刀。
苏培盛心头一凛,立刻垂下头,识趣地示意宝鹊,等人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还细心地掩上了殿门。
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胤禛看着自顾自又端起茶盏小口啜饮的苏姝姝,心中的别扭劲儿又涌了上来,语气带着刻意营造的疏离:
“今日欣贵人到你宫里,所为何事?”
苏姝姝本就心虚,闻言心尖一跳,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苦恼,却还是选择了坦白:
“宫务……实在是太多了,嫔妾一个人实在顾不过来,想着欣姐姐为人爽快又细心,便请她来帮帮忙。”
她说着,放下茶盏,站起身,像只认错的小猫般低着头,慢慢挪到胤禛身边,伸出纤细的手指,怯生生地、轻轻地拉住他龙袍的衣袖一角,小幅度地晃了晃。
胤禛身体微僵,终究没有甩开她的手,任由那点微弱的牵扯力存在,只是语气依旧硬邦邦的:
“就只是帮忙?没有别的了?”
苏姝姝抬起眼,圆溜溜的猫眼里盛满了惊讶,仿佛不明白他为何如此追问。
然而当对上胤禛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和审视的冷光时,她像是被吓到般立刻又垂下了眼帘,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显而易见的怯懦:
“还…还有……便是若欣姐姐做的好就求皇上给她升升位分……”
她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含混在唇齿间。
“呵……”
胤禛气极反笑,这小女人,胆子是越大了,竟敢拿他去做人情。
“姝儿当真是……聪慧得很啊!”
这话语里满是意味明显的阴阳怪气。
苏姝姝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心中却嘀咕着:这明明是双赢嘛。
她好似完全没听出皇帝话里的风暴,反而因为这声“聪慧”的“夸奖”而惊喜地抬起了头,眼中瞬间点亮了光彩。
她非但不退,反而向前一步,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兽,不管不顾地一头扑进胤禛怀里,双手环住了他的腰。
“哎!”
胤禛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低呼一声,身体下意识地前倾,手臂已经本能地伸出去揽住了她,生怕她动作太大闪了腰腹。
斥责的话语刚到嘴边——
“皇上,”苏姝姝将脸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柔软的恳求,“嫔妾只是瞧着欣贵人和公主母女分离,她提起公主时总会红了眼睛,心中实在不忍。
这偌大的后宫,也只有她的孩子未能养在自己身边了……”
她点到即止,语气里充满了纯粹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