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外殿
养心殿外,暮色渐沉,空气却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苏培盛垂手肃立,如同殿门前一尊沉默的石像。
突然,“哗啦——哐当!”一声刺耳的瓷器碎裂声从紧闭的殿门内骤然炸响,惊得他眼皮一跳,心也跟着狠狠一抖。
“师父,听这动静……”
小徒弟小夏子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窃喜,“看来今儿个,是有人要倒大霉了呀!”
苏培盛没好气地斜睨了他一眼,手中拂尘一甩,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闭上你的嘴,皇上跟前的事儿,也是你能瞎打听、瞎议论的?皮痒了?”
小夏子缩了缩脖子,讪讪一笑,却又不甘心地小声辩解:
“徒弟不敢,徒弟不敢…就是……就是外头好些人都在拐着弯儿地向我打听呢。
师父您也知道,这满宫里,也就徒弟我这儿,偶尔能漏出点别人不知道的‘风’……”
他语气里透着几分自得。
“哼…”苏培盛冷哼一声,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严厉的训诫,“管好你的舌头!该你做的差事做好了是正经,哪天要是传出不该传的,惹了祸事上身,师父我纵有十条命也难救你…”
“是是是,多谢师父提点!徒弟一定谨记在心,烂在肚子里!”
小夏子连忙收起嬉皮笑脸,点头哈腰地应承。
苏培盛见他态度尚可,脸色稍缓,也压低了声音问道:
“说说,是谁在向你打听皇上的事儿?”
小夏子左右飞快地扫了一眼,凑近了些,脸上露出几分无奈:
“还能有谁……延庆殿那位,端妃娘娘呗。”
他用眼神隐晦地朝延庆殿方向示意了一下。
“端妃娘娘?”苏培盛着实有些惊讶,眉头微蹙,正想再细问,只听“吱呀”一声,沉重的殿门被从里面拉开。
身着暗色官袍、面容冷峻的粘杆处领夏刈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他目不斜视,只对着门口的苏培盛略一抱拳,算是见礼,随即一言不,带着一身肃杀之气,快步消失在渐浓的夜色中。
苏培盛心头一凛,立刻收敛心神,放轻脚步躬身进入内殿。
小夏子也机灵地跟了进去,手脚麻利地收拾着御座前那一地狼藉的碎瓷片。
殿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那沉重的低气压。
胤禛端坐在宽大的紫檀御座之上,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紧抿的薄唇和额角微微跳动的青筋,无不昭示着帝王此刻心中滔天的怒火。
皇后!好一个乌拉那拉·宜修!
竟敢如此胆大包天!利用协理六宫之权,为了一己私利,为了她那贪婪的乌雅氏和乌拉那拉氏一族,将手伸进了皇宫内务府!
那些被偷偷运出宫、磨去内务府印记变卖的器物,简直是在挖他爱新觉罗家的墙角!
若非此番她禁足让权,露出了马脚,恐怕整个后宫都要被这些蛀虫一点点蛀空!
不,也许不止是皇后……
胤禛的思绪如冰冷的毒蛇在脑中盘旋,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被至亲背叛的寒凉——乌雅家……
还有深居慈宁宫的那位,他的亲额娘,乌雅太后……她们的手,是否也在这张贪婪的网中?
乌拉那拉氏,他暂时还不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