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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娘子那句“比麻水臭汤强百倍千倍”,如同惊雷般在她冻僵的脑海深处炸响!麻水……是她用溃烂的双手、用刺鼻的恶臭、用蚜虫的尸骸堆出来的活路……而这本书……竟藏着比那更厉害的法子?!
一种巨大的、混杂着敬畏、渴望、以及一丝被命运垂青般难以置信的战栗,瞬间席卷了李青禾残破的躯体!她枯槁的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筛糠般颤抖起来!
“换……”一个嘶哑破碎到极致的单音,如同锈死的门轴被强行扭动,极其艰难地从她干裂起皮、布满烫伤疤痕的嘴唇间挤了出来!声音微弱得几乎被寒风瞬间吹散,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周娘子如释重负,脸上瞬间绽放出巨大的、如获至宝般的笑容!“好!李娘子痛快!我就知道你是个明白人!”她生怕李青禾反悔,极其迅地将那本散着浓烈霉腐气的破书,如同塞烫手山芋般,猛地塞进了李青禾枯槁的、沾满泥土和脓血的怀里!
“书归你了!瓜干我这就拿走!”周娘子动作麻利得惊人,转身就扑向那歪歪扭扭的晾晒架!她解下臂弯的蓝布,极其小心、却又极其迅地,将枯树枝架子上所有的、破碎的、暗黄色的南瓜干片,一片不剩地,扫进了蓝布里!动作快得如同秋风扫落叶!
李青禾枯槁的身体僵硬地坐在冰冷的田埂上。怀里,那本破旧黄、散着浓烈霉腐气的书册,如同烧红的烙铁,紧紧贴着她单薄褴褛的衣衫,隔着布料传来一种奇异的、冰冷却又滚烫的触感。腹腔深处的剧痛仿佛被这异物暂时隔绝,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虚脱和一种灵魂被巨大未知攫住的茫然。
周娘子已经手脚麻利地包好了所有的南瓜干片,沉甸甸的一大包挎在臂弯里。她脸上洋溢着巨大的满足,如同捡到了天大的便宜,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回头看了田埂上那个抱着破书、如同失了魂般的枯槁身影一眼。
“李娘子,你好生收着!这书……金贵着呢!”她丢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如同怕李青禾反悔索要更多似的,转身迈着轻快的步子,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河滩地边缘的土路上。寒风吹来她身上残留的脂粉气和一丝南瓜干的干香。
河滩地重新陷入死寂。比之前更甚。
李青禾枯槁的身体依旧僵硬地坐着。怀里那本破书的存在感越来越强。霉腐气混合着尘土和陈旧墨汁的气息,顽强地钻进她的鼻腔,取代了河滩地的泥腥和残留的麻水恶臭。
书……
换走了她所有的南瓜干……换走了五十筐粮的希望……换走了填平粮赋窟窿的筹码……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腹腔深处的剧痛猛地加剧,如同冰冷的铁钳狠狠攥紧了她的胃袋!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破衣!
不!她做了什么?!她拿活命的干粮,换了一堆霉的废纸?!
悔恨如同毒蛇,狠狠噬咬着她的心脏!
她枯槁的手指因为巨大的恐惧而剧烈颤抖着,想要将那本散着不祥霉腐气的破书从怀里狠狠甩出去!如同甩掉一条冰冷的毒蛇!
可就在指尖触碰到那粗糙、脆、布满虫洞的书页边缘时——
一种奇异的感觉,如同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她的指尖!
那触感……冰冷……粗糙……带着纸张特有的纹理和岁月沉淀的脆弱……可在那层层叠叠、黄脆的书页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搏动!如同沉睡大地深处涌动的暗流!如同种子在冻土下积蓄的生机!
是字!
是墨写的字!
是无数她看不懂、却承载着先人血汗和活命智慧的……咒语!
这个认知带来的巨大震撼,瞬间压倒了悔恨和恐慌!一种近乎本能的、对那未知力量的敬畏和渴望,如同野火般在她枯槁的胸腔里猛烈燃烧起来!
她枯槁的手指不再颤抖,反而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极其缓慢地、极其小心地……拂过那破旧书册的封面(尽管它已不存在)边缘,拂过那些卷曲、黄、布满虫洞的书页。
指尖传来的触感陌生而奇异。冰冷、粗糙、脆弱,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仿佛她触摸的不是纸张,而是被岁月风干、又被无数双沾满泥土的手反复摩挲过的……土地的皮肤。虫蛀的孔洞,像极了她在河滩地上用溃烂手指戳出的、浸着脓血的播种坑。烟熏的污迹,如同她灶膛里冰冷的灰烬,也如同这片土地被诅咒的印记。
书……
这里头……真的藏着让土地听话、让庄稼不死的……法子?
她猛地收紧枯槁的手指,将那本破书死死地、紧紧地按在了自己枯槁的、因为饥饿和剧痛而剧烈起伏的胸膛上!仿佛要将它按进自己的骨血里!冰冷的书册紧贴着单薄的衣衫,那股浓烈的霉腐气混合着她身上脓血、汗水和泥土的气息,形成一种奇特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嗬……嗬嗬……”她喉咙里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嘶鸣。巨大的渴望、巨大的恐惧、巨大的茫然,如同三条冰冷的毒蛇,在她残破的胸腔里疯狂地撕咬、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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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如同巨大的、冰冷的幕布,缓缓笼罩了荒凉的西坡荒原。寒风呜咽着,卷起河滩地上的沙尘,抽打在破窑低矮的土墙上,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无数冤魂在低语。
破窑内,比夜色更沉。
冰冷的碎瓷地上,李青禾枯槁的身体蜷缩着,如同受伤的野兽。腹腔深处那团冰冷的钝痛依旧顽固地存在着,如同背景里永不停歇的丧钟。怀里,那本散着浓烈霉腐气的破书,如同一个冰冷而沉重的秘密,紧紧贴着她的胸口。
小树蜷缩在角落的草堆里,小小的身体因为寒冷和巨大的不安而瑟瑟抖。窑洞里弥漫着咸涩腐败的蔓菁根气息、胃酸灼烧的血腥味、冷汗的酸馊气,以及……那本破书散出的、越来越浓烈的陈旧霉腐气。这气味霸道而诡异,如同无形的藤蔓,缠绕着每一寸冰冷的空气,也缠绕着小树幼小的心灵。他不敢靠近阿姐,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茫然,仿佛阿姐怀里抱着的不是一本书,而是一块从坟里刨出来的、散着不祥气息的朽木。
黑暗浓稠得化不开。只有寒风从缝隙钻入的呜咽,如同鬼哭。
李青禾枯槁的手指,在冰冷的黑暗中,如同拥有自己的意志,极其缓慢地、极其小心地……再次抚上了怀里那本破旧的书册。
触感在黑暗中变得更加清晰。冰冷。粗糙。脆弱。那卷曲脆的书页边缘,如同干枯的河床。那密密麻麻、凹凸不平的虫蛀孔洞,如同被虫蚁啃噬过的土地。指尖拂过的地方,仿佛能感受到那早已干涸的墨迹下,隐藏着的、如同大地脉络般纵横交错的笔画。
看不懂……
她一个字也看不懂。
那些弯弯曲曲、如同鬼画符般的墨迹,对她而言,是比河滩地的碎石碎瓷更深的迷障,是比粮吏催命的铜锣更遥远的符号。
可……周娘子说……这里面有活命的法子……有比麻水还厉害的法子……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点磷火,微弱却固执地闪烁着。一种巨大的、近乎绝望的渴望,如同藤蔓般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光……
她需要光!
她要看!她要看清这些墨迹!哪怕看不懂,她也要看清!看清这据说能破开诅咒、带来生机的……符咒!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戾,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身体的剧痛!她枯槁的身体猛地挣扎起来!不顾腹腔深处那尖锐的抗议,不顾溃烂的右肩伤口被撕裂的剧痛!她用那只溃烂稍轻的左手,死死抠住冰冷刺骨的碎瓷地面,一点一点,将自己枯槁的身体从地上撑了起来!佝偻的脊背在黑暗中弯成一道更加绝望却也更加决绝的弧线。
一步,一挪。如同拖着沉重的镣铐。
挪到冰冷的灶台边。灶膛里只有冰冷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