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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血书洗尘沙（第2页）

【楚明昭！萧凛！尔等毁我一生基业！我做鬼…也绝不放过你们——！！！】

最后一行，字迹已近疯狂，笔画拖曳绵长，带着无尽的诅咒与怨毒，在纸面洇开一片不祥的暗红污渍。

是谢云琅的笔迹！楚明昭前世在无数军报奏疏上见过，烧成灰也认得！这浓烈的、属于濒死之人的血腥气，这字里行间喷薄欲出的滔天恨意…做不得假！

轰隆——！！！

如同亿万道惊雷在灵魂深处同时炸响！楚明昭眼前瞬间一片血红！冰冷刺骨的河水猛地倒灌进口鼻！沉重的玄甲拖拽着她（他）的身体，无可挽回地坠向黑暗的河底！前世弥留之际，那支带着恶毒狞笑、撕裂血肉、贯穿后心的淬毒弩箭，带来的剧痛与冰冷，此刻无比清晰地再次席卷全身！

义兄临死前圆睁的、充满不解与痛苦的眼睛！

河对岸袍泽因失去指挥而崩溃、被西戎铁骑肆意屠戮时出的绝望哀嚎！

被冰冷河水吞噬时，那刺骨的冤屈与不甘！

还有…萧凛那双在高地上、隔着燃烧的军旗与翻腾的河水望过来，充满了震惊、愤怒与被背叛的、如同淬毒冰锥般的眼神！

原来…是他！

竟是谢云琅！

这个她（他）前世曾视为心腹、委以重任的副将！这个表面恭顺、背地里却因嫉恨而扭曲的毒蛇！竟是他在粮草中下毒，毒杀了掌控后勤、对萧凛忠心耿耿的义兄！再嫁祸给萧凛！最终…引了那场葬送三万七千六百四十一人的风陵渡惨败！也葬送了她（他）和萧凛之间所有的信任与可能！

巨大的冲击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楚明昭残存的心神之上！蚀心虫毒虽解，但灵魂深处那份被冤屈浸泡了两世的沉重，那份支撑她重生归来、步步为营的滔天恨意，在这一刻被这淋漓的血书真相猝然引爆！一股混杂着惊愕、狂怒、深入骨髓的冤屈与一种迟来的、近乎虚脱的茫然，如同灭顶的冰水，瞬间将她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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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小兽般的痛苦呜咽，猛地从楚明昭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她沾满冷汗的身体猛地弓起，又重重撞回圈椅靠背！左肩的箭伤被这剧烈的动作彻底撕裂，剧痛撕扯着神经！眼前阵阵黑，天旋地转！喉头那股熟悉的腥甜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压制！

噗——！

一大口滚烫的、近乎纯黑的淤血，带着脏腑碎片般的腥气，猛地从她紧抿的唇齿间狂喷而出！如同绝望的泼墨，狠狠溅射在身前摊开的血书之上！将那本就狰狞的“恨！恨！恨！”三个血字，彻底覆盖、污浊！

“殿下——！”林红缨目眦欲裂的惊呼撕破了暖阁的死寂！她冰冷的身体瞬间抢前，如同最坚实的壁垒，死死扶住楚明昭摇摇欲坠的身体。精纯的内力不要命般渡入她枯竭的经脉，试图稳住那如同狂风暴雨中残烛般的气息。

楚明昭靠在林红缨怀中，身体剧烈地痉挛着，每一次抽搐都牵扯出更多的黑血，顺着苍白的下颌滚落，染红了玄色的貂裘前襟。深陷在青黑色眼窝中的眸子，瞳孔涣散失焦，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死死盯着那张被自己鲜血二次浸染的血书。前世冰冷的河水仿佛再次将她淹没，巨大的悲恸与冤屈如同冰冷的锁链，勒得她几乎窒息。

血书…谢云琅…自戕…

迟来的真相…

支撑了两世的恨意…骤然崩塌后留下的巨大空洞…

“呃…嗬嗬…”破碎的、带着血沫的气音从她喉咙里艰难挤出。沾满血污、冰冷颤抖的右手，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死死抠住了林红缨冰冷的手臂，指甲深深陷入皮甲之中。她用尽最后残存的一丝意识，涣散失焦的瞳孔死死盯着那张血书，沾血的唇齿间挤出破碎嘶哑、如同泣血般的字眼：

“…原…来…是…他…”

“两…世…血…债…”

“…太…迟…了…萧…凛…”

话音未落，黑暗如同沉重的幕布，彻底笼罩了她残存的意识。身体软软地瘫倒在林红缨怀中，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唯有眼角，一滴冰冷的、混着血污的泪，无声地滑落，洇入鬓角散乱的乌之中。

暖阁内，死寂无声。唯有烛火跳跃，映照着案上那张被双重鲜血浸透、散着浓烈死亡气息的素白熟宣。林红缨冰冷的脸颊紧贴着楚明昭汗湿冰冷的额头，感受着怀中躯体微弱到几乎消失的脉搏，那双如同万年寒冰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翻涌起剧烈的、名为恐惧的波澜。

她沾满楚明昭鲜血的手，极其缓慢地抬起，拂开那张染血的素笺。目光落在血书末尾那三个力透纸背、带着无尽诅咒的“恨”字上，又缓缓移向窗外北境沉沉的、不见星月的夜空。冰冷的唇线，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

迟吗？

对殿下而言，这真相，是解脱，还是更深的枷锁？

对那远在万里黄沙之外的人…又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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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州，雍亲王府临时行辕。

夜色如墨，吞噬了白日的喧嚣与风沙。临时充作书房的偏殿内，只点了一盏孤灯，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一隅黑暗，却更衬得殿内空旷寂寥。萧凛独自一人，背对着殿门，如同一尊凝固的石像，立在巨大的西域舆图前。

舆图上，代表“玄螭”余孽活动区域的朱砂标记，如同毒蛇般盘踞在疏勒河以西的茫茫沙海之中。然而此刻，他的目光却并未落在那些致命的标记上，而是穿透了舆图，穿透了厚重的墙壁，死死钉在东方那片遥远的、刚刚被血书真相撕裂的时空之上。

那张沾着他喷溅血迹的素笺，被死死攥在手中，早已被汗水、血迹和沙尘浸透、揉皱。谢云琅那扭曲癫狂的血字，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风陵毒杀…谢某也…构陷萧凛…恨！恨！恨！”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反复地、缓慢地切割着他残存的理智与灵魂。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