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功勋等级(阵斩、夺旗、陷阵、救护等)是否需要用不同大小的字体区分?
玄岩的硬度,雕刻的深度,如何保证千年风雨侵蚀下字迹依旧清晰?
镌刻的进度,必须赶在…赶在殿下…之前完成!
每一个数字,每一条线,都在他飞运转的脑海中精确推演、优化。偶尔,当他抬头望向暖阁的方向,眼神中会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与紧迫。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向神都的每一个角落,也飞进了紫宸殿旁那座森严的相府。
“荒谬!荒谬绝伦!”崔琰猛地将手中一份誊抄的军功碑名录草案狠狠摔在光洁的紫檀木书案上,出沉闷的巨响!他深陷的眼窝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平日里沉凝如水的面容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男女兵功绩并列?无分高下?还要用野狐峪的玄岩立碑?受万世瞻仰?楚明昭!她这是要掘我大胤千年的礼法根基!是要将乾坤颠倒、阴阳失序的邪说刻在石头上,让后世子孙都去效仿吗?!”
“相爷息怒!”李弼侍立一旁,脸色同样难看,“此碑若立,后患无穷!女子从军已是牝鸡司晨,如今竟要与男子同列碑石,受同等尊荣?长此以往,纲常何在?礼法何存?必须阻止!”
“阻止?如何阻止?”礼部右侍郎孙廷须皆张,声音因激愤而尖锐,“她手握金印,有权自行任免校尉!立块碑而已,又未动用国库,用的是她女将军府的私财和那些西域商路赚来的脏钱!瑞王叔和那个装疯卖傻的谢清源必定全力支持!我们拿什么理由去阻止?难道说祖宗礼法不许女子留名于石?”
“祖宗礼法就是不许!”李弼厉声道,“女子名讳,不入宗祠,不载族谱,岂能公然刻于碑石,与男子并列,供人观瞻?此乃大不韪!是对天下士林的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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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让它…刻不成!”崔琰冰冷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缓缓响起。他深陷的眼窝中闪烁着阴鸷的算计,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书案上那份名录草案,最终停留在几个名字上——王猛(韩肃族侄)、雷豹(镇北旧部悍将)…“功勋核定…岂能由她女将军府一家之言?尤其是…涉及某些…敏感旧事…和…敏感…旧部…”
他抬起头,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刺向李弼和孙廷:“联络都察院!弹劾!弹劾女将军府考功司徇私舞弊,虚报冒领军功!尤其是…野狐峪旧事…和…演武场某些‘不合常理’的斩获…还有…那个叫楚念的小丫头,一个流落街头的野种,寸功未立,凭什么名字也在上面?给她安个‘冒功’的罪名!把水搅浑!让这碑…就算立起来…也…名不正…言不顺!”
“相爷高明!”李弼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下官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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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讲武堂,立碑大典。
连绵的阴雨终于歇了,铅灰色的云层裂开缝隙,吝啬地洒下几缕惨淡的冬日阳光。巨大的砺锋碑黝黑的碑身沉默矗立,如同饱经沧桑的巨人。在其身旁,一座更高、更厚重的玄黑色巨碑拔地而起!碑高九尺九寸,通体由来自野狐峪战场的坚硬玄岩雕琢而成,散着沉重、冰冷、肃杀的气息。碑身尚未刻字,光滑如镜的黑色石面倒映着云层缝隙透下的微光,仿佛一面巨大的、等待书写历史的墨玉屏风。
碑前,人山人海。
新帝萧珏高踞临时搭建的观礼台上,小小的身体裹在厚重的龙袍里,稚嫩的脸上带着茫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瑞亲王萧宏手持蟠龙金锏,肃立御座之侧,浑浊的老眼扫视全场,带着千钧威压。谢清源一身青色少傅官袍,静立一旁,眼神沉静如深潭,沾着一点墨渍与暗褐血渍混杂污渍的袖口在寒风中微微拂动。
台下,文武百官、勋贵宗室、讲武堂所有女兵、以及被特许观礼的部分边军将士代表,肃然而立。气氛沉凝得如同结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座沉默的黑色巨碑,以及碑前暖舆中那道气息奄奄的身影。
崔琰立于文官之,紫袍玉带,面色沉凝如水,如同万年不化的玄冰。李弼、孙廷等人侍立其后,眼神闪烁,如同等待猎食的豺狼。
“吉时已到——!”礼部官员尖细的唱喏声穿透沉凝的空气。
沉重的号角声呜咽响起,苍凉而肃穆。
苏妙一身玄色云纹锦袍,外罩象征考功司主官的软甲,缓步登上碑前高台。她手中捧着的不是祭文,而是一柄沉重的、闪烁着幽冷寒光的玄铁巨锤!锤头缠绕着象征祭祀与战功的玄色与赤红绸带。
“奉…护国女侯…令!”苏妙冰冷的声音如同刀锋刮过,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大胤…军功碑…立——!!!”
话音落落,她双手高高举起那柄象征着力量与镌刻的巨锤!
“且慢——!”
一个尖锐而充满戾气的声音,如同毒蛇出洞,猛地撕裂了肃穆的气氛!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周延手持象牙笏板,大步踏出班列,直指高台上的苏妙,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指控:
“陛下!瑞王叔!诸公明鉴!此碑立不得!女将军府考功司,徇私舞弊,虚报冒领军功,欺瞒圣听,其罪当诛!”
轰——!
如同惊雷炸响!全场瞬间一片哗然!
“周御史!你血口喷人!”阿蛮在台下勃然大怒,魁梧的身躯猛地踏前一步,铜铃般的眼睛凶光毕露!
“肃静!”瑞亲王萧宏须皆张,蟠龙金锏重重顿地,出沉闷巨响!
周延毫不畏惧,高举手中一份奏疏,声音尖锐:“臣有铁证!演武场女兵所谓‘阵斩’赤炎部亲卫队长,实为趁洪水混乱偷袭,并非堂堂正正之战!其斩获之帅旗,亦有疑点!此乃虚功一也!”
他目光扫向台下肃立的边军将领队列,尤其在王猛和雷豹身上停留:“野狐峪旧事,功过尚未厘清!某些人是否真配留名于此碑之上?此乃疑功二也!”
最后,他的手指如同毒箭,狠狠射向女兵队列中那个小小的身影——楚念!
“更甚者!此女楚念!身世不明,流落街头,入营不过数月,寸功未立!其名竟赫然列于批镌刻名录之上!此非冒功,何为?!女将军府如此赏罚不明,徇私枉法,此碑若立,非但不足以昭显军功,反将成为我大胤军伍之耻!臣恳请陛下,即刻下旨,严查考功司!此碑…毁之!”
字字诛心!句句指向女将军府功勋核定的根基!更将矛头直指楚念和野狐峪旧部的敏感神经!
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沉甸甸地压向观礼台!小皇帝脸色煞白,求助般地看向瑞亲王。崔琰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全场死寂!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暖舆之上!聚焦在那道气息奄奄的身影上!
楚明昭深陷在青黑色眼窝中的眸子,极其艰难地睁开。布满了蛛网般血丝的瞳孔,穿透虚弱的表象,如同淬火的寒冰,直直刺向高台下状若疯狗的周延,再缓缓扫过崔琰那张道貌岸然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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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勋…核…定…”嘶哑破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如同砂纸磨过生锈的铁器,极其艰难地从暖舆中传出,每一个字都异常清晰,狠狠砸在死寂的空气中:
“考功司…独立…行…权…循…《女军官制》…条…例…”
“每…一…级…军功…皆…有…烽燧…哨尉…主官…及…同袍…三…人…以…上…联…署…证…明!”
“每…一…个…名字…皆…经…吏部…兵部…存档…备…案…可…查!”
“周…延…”
楚明昭沾满血污的唇齿间挤出破碎却斩钉截铁的字眼,目光死死锁定周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