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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梅宴闲语笺上心(第1页)

暮冬的风卷着碎雪,刚落至韩府朱红大门前便被暖意消融。苏氏一身月白织金暗纹锦袍,鬓边仅簪一支素银梅簪,神色温和却难掩几分敛藏的审慎——梁家正值多事之秋,这场风靡京城的梅花宴,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场寻常交际,半点不敢张扬。她左手牵着怯生生攥着她裙摆的闹闹,右手虚扶着身侧的婉儿,身后跟着眉眼沉静的林苏,一行人踏着铺就的青石板,穿过缀满寒香的梅林,步履轻缓。

府中丫鬟早已候在廊下,见苏氏一行人到了,忙上前躬身行礼,引着几位夫人去了正厅。苏氏略坐片刻,与相熟的几位世家夫人寒暄几句,递过备好的薄礼,又将婉儿闹闹和林苏带到众人面前见礼,语气平淡地说着“小女顽劣,叨扰各位了”,便借着“孩子们心性好动,想瞧瞧园中梅花”的由头,托付韩府丫鬟引着三个姑娘去后园寻韩家小姐们说话。

引路身着青缎比甲,眉眼清秀,却是韩大公子的嫡女韩瑾瑜。她年方十二三,与婉儿相仿,生得一副明丽眉眼,眉尾微微上挑,不似寻常闺秀那般柔婉,行动间步履轻快,抬手引路时,袖口微扬,竟自带一股爽利大气,倒像是常年跟着父兄见过些世面的模样。“疏儿妹妹,婉儿姐姐,还有这位小妹妹,随我来便是,暖阁里烧着银霜炭,最是暖和,姐妹们也都在那儿等着呢。”她声音清亮,说话不拖泥带水,引着三人穿过曲径通幽的梅林,枝桠间的白梅开得正盛,花瓣莹白如脂,落雪沾在枝头,与梅花交映,寒香沁人心脾。

暖阁坐落在梅林深处,是一间雅致的竹制小筑,四面糊着透光的鲛绡,阁内四角各燃着一盆银霜炭,火光跳跃,将整个屋子烘得暖意融融。桌上摆着精致的茶点,梅花糕莹白软糯,梅花酱色泽嫣红,还有一壶温着的梅花酿,酒香混着梅香,清雅宜人。阁中已坐着几位世家小姐,见她们进来,都纷纷起身见礼,你一句“韩姐姐今日倒来得早”,我一句“梁家妹妹许久不见,越清俊了”,几句寒暄客套,倒也显得热闹。

韩瑾瑜陪着说了几句闲话,目光却频频落在林苏身上,不多时便寻了个“想请梁家妹妹们瞧瞧窗外的白梅”的由头,轻轻拉了拉林苏的衣袖,示意她到窗边说话。婉儿会意,牵着闹闹去了外面。

窗边恰好对着一树开得最盛的白梅,枝桠斜斜探出,花瓣簌簌飘落,落在窗台上,积了薄薄一层。韩瑾瑜望着那树白梅,方才还带着笑意的眉眼渐渐沉了下来,语气里裹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唏嘘,刻意压低了声音,凑到林苏耳边道:“梁四妹妹,不瞒你说,今日特意请你来,实是有几句心里话,想问问你。”

林苏微微颔,示意她继续说,指尖无意识地拂过窗沿上的落梅,冰凉的触感让她愈沉静。

韩瑾瑜顿了顿,左右瞥了一眼,见无人留意这边,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怅然:“赵家姐姐赵明月,你们可知晓?她……要远嫁了,嫁去西南边境,从此再难回京城。”

这话一出,不远处放哨的闹闹先眨了眨眼,小眉头微微蹙起,努力在脑海中搜寻这个名字——她对赵明月的印象不深,只记得某次宴会上见过一面,是位身着青裙、谈吐雅致的姐姐,听人说极有才华,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记忆了。

婉儿却心中猛地一动,手中的梅花顿了顿。赵明月,她怎会不知?那是她私下传递书稿时最得力的闺房姐妹,两人常常借着送点心、赠诗集的由头,偷偷交接那些“离经叛道”的话本,彼此心照不宣,是难得的知己。如今听闻她要远嫁,婉儿心中又惊又怅,却也只能压在心底,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

韩瑾瑜没有留意到她们三人的神色变化,只顾着顺着自己的心思往下说,脸上没有半分即将接手“要事”的喜色,反倒牵起一抹复杂的苦笑,眼底藏着几分迷茫与不甘:“她这一走,之前负责传递书稿的位置,便空出了一个。赵姐姐临走前托人给我带了话,说觉得我性子合适,想让我去顶了这个缺。”

她微微抬眼,目光灼灼地看向林苏,那眼神里藏着炽热的向往,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质问:“我自幼便喜欢读书,尤其仰慕你们新写的那些传奇话本,最爱的便是《女驸马》。我总觉得,女子未必就不如男子,未必只能困于深宅后院,做些女红持家的琐事,我们也能像男子那般,建功立业,活出自己的模样。我原以为……原以为冯素珍能一直在那个位置上,能为我们这些女子争一口气,能让世人看看,女子亦有风骨与才华。”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微微颤,带着几分压抑的激动:“我特意托了好些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寻到《女驸马》的底稿来看,才现,那故事根本不是出自公主府之手。我对着那底稿看了一夜,心中感慨良久——那样离经叛道,却又那样畅快淋漓的结局,为何无人再写?我们……我们这些女子,为何就不能像故事里的冯素珍那样,挣脱束缚,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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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问得大胆,几乎是踩着当下礼教的边界,若是被外人听去,便是大逆不道的言论。韩瑾瑜说完,自己也轻轻喘了口气,眼神里带着几分忐忑,又有几分破釜沉舟的坦荡——她憋这话,已经憋了太久了。

林苏尚未开口,婉儿便忍不住凑了过来,小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几分孩童的通透:“韩姐姐,那样的故事……若是写下去,怕是要被官府禁掉的。”她年纪虽小,却也从乳母和母亲的闲谈中隐约得知,有些话题是万万不能提及的,有些故事,只能藏在暗处,悄悄流传。

韩瑾瑜闻言,眼中先是闪过一丝不甘,随即又被深深的了然取代——婉儿说得没错,这便是她们身处的世道,容不下女子的野心,容不下离经叛道的念想。她沉默了片刻,指尖紧紧攥着衣袖,仿佛在积蓄着什么力量,忽然,她缓缓抬起手,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一张折得整齐的花笺。

花笺是上好的雪浪笺,质地细腻,上面用清秀却带着几分力道的小楷写了几行诗,墨色浓淡相宜,笔画间既有闺秀的雅致,又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刚劲。“既然不能写旧的,不能续写冯素珍的故事,我便想着改新的。”她将花笺轻轻递到林苏手中,唇角扬起一丝倔强的弧度,眼神里带着几分期待,又有几分不安,“你们看看,这是我改的,是穆桂英挂帅之前,得知杨宗保死讯时的诗句。”

林苏伸手接过花笺,指尖触到那微凉的纸张,还有墨迹未干的淡淡墨香。婉儿也凑了过来,闹闹更是踮着脚尖,小脑袋凑在两人中间,好奇地盯着花笺上的诗句。

只见那诗句字字泣血,句句锥心,全然一改以往话本戏曲中穆桂英得知死讯后的纯粹悲愤与复仇之火。以往的版本里,穆桂英总是那般英勇无畏,得知杨宗保战死,便立刻披甲上阵,誓要为夫报仇,为家国雪恨,仿佛她天生便是铁石心肠,不知痛苦为何物。可韩瑾瑜的诗句里,却将这份痛苦剖解得淋漓尽致——既有痛失爱侣的撕心裂肺,有对命运不公的声声质问,更有“忠君爱国”与“夫妻情深”被同时撕裂后的虚无与幻灭。

“铁血染尘沙,孤枪映落霞。君魂归何处?空留镜中花。”一句诗,便写尽了她的绝望;“未报家国恨,先丧枕边人。两难皆是命,寸寸断肝肠。”又道尽了她的挣扎。没有豪言壮语,没有复仇的誓言,只有一个女子在巨大悲痛中的无助与茫然,将那位叱咤风云的女英雄内心最柔软、最脆弱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剖白在世人面前。

婉儿看着看着,渐渐怔住了,手中的梅花悄然滑落,落在衣襟上也未曾察觉。她读了无数遍穆桂英的故事,早已习惯了那位英姿飒爽、无所不能的女将形象,却从未想过,传说中的穆桂英,也会有如此绝望无助的时刻,也会在家国与爱人之间,陷入两难的境地。

韩瑾瑜静静地看着她们的反应,眼神里带着几分了然,轻声说道:“我总觉得,英雄并非天生便是英雄。她们也会痛,也会绝望,也会有脆弱无助的时候。写出她们的痛,写出她们的绝望,并不会损害她们的英名,反而能让她们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个被供奉起来的、冷冰冰的符号。只是……”她话锋一转,语气里染上几分落寞,“这样的诗句,这样的心思,恐怕也只能我们几个私下看看,断不敢让人外传的。”

林苏捏着那张花笺,只觉得手中的纸张重若千斤,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她抬眼看向韩瑾瑜,只见这位姑娘的眼中,燃着一簇小小的火苗,那火苗虽微弱,却异常坚定,是不甘被世俗规则湮灭,不甘被礼教束缚的渴望,是对自由与自我的执着追求。

她忽然想起了赵明月的远嫁——那位同样有才情、有想法的姑娘,最终还是没能挣脱联姻的命运,只能远走他乡;想起了韩瑾瑜的顶替,明知传递书稿是件凶险的事,明知那些话本可能会给自己带来祸端,却依旧愿意接手,只因心中那份对文字的热爱,对自由的向往;想起了《女驸马》的风靡,想起了韩瑾瑜对穆桂英的重新诠释……

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毫无关联,却都指向了同一个核心——在这个封建礼教森严、女子地位低下的时代,依然有这样一群女子,她们没有选择逆来顺受,没有甘愿困于深宅后院,而是在仰望星空,在思考自身的命运,在用她们力所能及的方式,悄悄表达着对世俗的不满,对自由的渴望,对平等的追求。她们就像这寒冬里的白梅,顶着风雪,依然努力绽放,散着属于自己的寒香。

林苏缓缓抬起头,迎上韩瑾瑜眼中那充满探寻与迷茫的目光。她没有直接回答关于《女驸马》为何无人续写的问题,也没有回应女子能否活出自己模样的质问,只是紧紧捏着那张花笺,目光落在那些泣血的诗句上,缓缓开口,声音清浅却坚定,带着意味深长的力量:“韩姐姐改的诗极好。真正的力量,或许不在于无视痛苦,不在于假装坚强,而在于……认清绝望之后,依然选择提起那杆银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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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既是对穆桂英的解读——她终究会从绝望中走出,披甲上阵,扛起家国重任;也是对韩瑾瑜心中迷茫与不甘的回应——纵然世道不公,纵然礼教森严,纵然前路凶险,只要心中那簇火苗不熄,便终有挣脱束缚的可能。

韩瑾瑜浑身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了一般,怔怔地看着林苏,眼中的迷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与豁然开朗。她原本以为,这位年纪尚小的梁四姑娘,不过是借着公主府的名头,才能参与到那些传奇话本的创作中,却从未想过,她的见识与心性,竟如此通透,如此坚韧,远非寻常闺阁女子可比,书稿她是主写吧。

韩瑾瑜面带微笑地注视着林苏,轻声说道:“我想带你去见见一个人,但在此之前呢,我们得先稍微打扮一下哦。”说完,她还调皮地眨了眨眼。

林苏有些疑惑地看向韩小姐。

只见韩瑾瑜继续解释道:“其实啊,那些被你的诗句并不是我写的啦!它们真正的创作者可是我的四婶婶,四婶婶那里有点,唉!去了你就知道了。但无论如何,她一直都很想见见你呢!”

韩瑾瑜的话音落下,林苏指尖捏着花笺的力道微微一紧。带她见人?还要换衣服?再联想到那句“诗句不是我写的”,饶是她心性沉稳,也不由得心中一动——能将穆桂英的绝望与挣扎写得那般入木三分的“四婶婶”,究竟是何人物?而含糊说辞,又藏着怎样的隐情?

她抬眸看向韩瑾瑜,清澈的眼眸沉静如潭,不见半分好奇的浮躁,只带着几分审慎的衡量。那目光落在韩瑾瑜脸上,仿佛要穿透她急切的神色,看清这邀约背后的风险与诚意。韩瑾瑜被她看得微微一窒,随即眼神愈坦荡,眉梢眼角藏着急于分享秘密的焦灼,又因行事需谨慎而刻意压着心绪,那份矛盾的急切,倒不似作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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