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梁晗。
叽叽喳喳的声音戛然而止。
玉清(宁宁)最先反应过来,立刻收敛了神色,规规矩矩地站好,小声唤道:“爹爹。”玉涵(婉儿)则像受惊的小兔子,飞快地躲到了大姐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连最闹腾的玉澜(闹闹)也下意识地闭了嘴,不安地揪着自己的衣角。
墨兰抱着孩子的手臂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瞬。她抬起头,看向门口的丈夫。昨夜的疯狂、绝望和质问还历历在目,此刻面对他,心头涌上的是一阵冰冷的疲惫和一丝尖锐的嘲讽。
他来了。
不是在她拼命哭喊时,而是在一切尘埃落定,在她这个“失了体统”的正妻需要有个台阶下,而他这个嫡子也需要维持表面和睦的时候,他来了。这是来施恩,也是来确认他的权威。
电光火石间,墨兰脑中闪过许多——她那个不顶用的娘家兄弟盛长枫,指望不上;她眼前这三个尚且年幼、需要她庇护的女儿;还有怀中这个刚刚从鬼门关抢回来,连乳名都还没来得及起的四丫头……
她不能倒,更不能在这个时候和梁晗彻底撕破脸。为了她的女儿们,她必须把这个“台阶”接住,甚至要演得心甘情愿。
想到这里,墨兰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嘴角极其勉强地、努力地向上牵起一个细微的弧度,那笑容苍白而脆弱,带着刻意示弱的姿态。
“官人来了。”她的声音放得轻软,带着产后的虚弱,仿佛昨夜那个状若疯魔的不是她本人。她微微侧身,将怀中的襁褓稍稍托起一些,是一个展示的姿态。
“您看看老四吧,”她垂下眼睫,目光落在婴儿脸上,语气里听不出怨怼,只有一种认命般的柔顺,“折腾了这一遭,总算……是平安抱回来了。还没起乳名,姐妹们正商量着。”
她没有提佛堂,没有提争吵,只是轻描淡写地用“折腾”二字带过,将一个受了委屈却选择隐忍、一心只记挂孩子的妻子形象,扮演得恰到好处。
梁晗站在门口,看着屋内这一幕。妻子憔悴虚弱却强撑笑颜,三个女儿怯生生又难掩依赖地看着他,以及那个被紧紧抱在怀里、似乎睡得正酣的婴儿。一种混合着些许愧疚、大量松了口气以及习惯性的掌控感的心情,让他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梁晗见墨兰如此柔顺地接了台阶,心头那点因昨日她顶撞而生的不快,也散了大半。他脸上终于露出了进门后第一个真切的笑意,带着几分在子女面前惯有的、居高临下的慈爱,目光转向三个还在为乳名纠结的女儿。
“哦?”他笑眯眯地,刻意用轻松的语气问道,“我们宁姐儿、婉儿、闹闹,都给妹妹起了什么好名字啊?说给爹爹听听。”
稳重的宁姐儿见父亲问话,端正了小身子,认真地回禀:“回父亲,女儿觉得叫‘康康’甚好,寓意妹妹身体康健。”
她话音刚落,闹姐儿就迫不及待地挣脱了婉儿的手,扑过来抱住梁晗的腿,仰着小脸急切地嚷道:“不好不好!爹爹,叫‘胖胖’!妹妹胖乎乎的多可爱!叫胖胖!”
躲在墨兰身后的婉儿一听,细弱的眉头皱了起来,也顾不得害怕,小声却坚定地反驳:“不要胖胖!不好听……”她求助似的看向墨兰,小手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袖,“阿娘,叫‘暖暖’好不好?”
三个小姑娘,一个主张庄重康健,一个坚持圆润可爱,一个心心念念温暖呵护,谁也觉得自己的主意最好,互不相让。宁姐儿试图跟妹妹们讲道理,闹姐儿只管跺脚嚷嚷,婉儿则委屈巴巴地扁着嘴,眼看就要掉金豆子。
看着眼前这叽叽喳喳、天真烂漫的一幕,梁晗最后一点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家族内的暗流,似乎都被这单纯的争吵隔绝在了门外。他朗声笑了起来,连日来的烦闷竟被冲淡了不少。这种被儿女环绕、为这等“小事”争执的烟火气,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属于“家”的、平淡却真实的暖意。
他弯腰,轻轻捏了捏闹姐儿气鼓鼓的小脸,逗她道:“胖胖?哪有姑娘家叫这个的,你妹妹长大了要怨你的。”
闹姐儿不依,扭着身子不依。
梁晗又看向墨兰,见她只是温柔地看着孩子们争吵,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真实的笑意,便知她心中已无芥蒂。他心情更佳,目光落在她怀中安睡的婴儿身上,沉吟片刻,做出了决断。
“宁姐儿的‘康康’虽好,略板正了些。婉姐儿的‘暖暖’贴心,却稍显小气。闹姐儿的‘胖胖’……”他失笑摇头,直接否决。
他看向墨兰,语气温和,带着一家之主的定论口吻:“不若……便叫‘曦曦’如何?梁玉潇,小字曦曦。愿她此生,如晨光般充满希望,前路一片熹微光明。”
“曦曦……”宁姐儿轻声重复,觉得这名字既温和又大气,点了点头。
婉儿也细声跟着念,觉得这名字听起来很安稳,破涕为笑。
只有闹姐儿还撅着嘴,小声嘟囔:“胖胖也好听嘛……”但见父亲已经决定,也不敢再闹。
梁晗看着眼前妻女,其乐融融(至少表面如此),心中颇为自得,自觉处理得当,维系了家庭的体面与和谐。他又逗弄了孩子们几句,便心满意足地转身,打算去书房歇息,享受这难得的安宁时刻。
他没有看到,在他转身之后,墨兰脸上那抹温顺的笑意缓缓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平静。她低头看着怀中的“曦曦”,眼神复杂。
而梁玉潇(曦曦)则在他宣布这个名字时,再次睁开了眼睛,冷静地注视着那个被称为“父亲”的男人的背影。
曦曦,晨光么?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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