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林苏的声音有些紧,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
“后来他还真就造了船!”韩老倌一拍大腿,脸上露出混合着敬畏和不可思议的神情,“不知道从哪儿凑了木料,找了几个胆大不要命的后生,叮叮当当造了艘老大的船,然后就带着人出海了!这一走就是三十年,村里人都以为他早喂了海龙王,谁能想到,三十年后他居然回来了!”
“回来时又黑又瘦,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可那双眼睛亮得吓人,跟有火在里头烧似的。”他比划着,“他带回来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都用小油布包得严严实实,宝贝得不得了!有从来没见过的植物种子,有奇形怪状的贝壳,还有些动物——有的羽毛艳丽得像彩虹,有的性子温顺,见了人也不躲。小姐问的这种花,就是他当年带回来的!当时带了好多种,就这种最泼皮,撒在地里不用管,来年就开得泼泼洒洒,慢慢就长遍了庄子。”
“那其他的植物和动物呢?”林苏急切地追问,她更关心那些可能解决温饱、创造价值的物种。
韩老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惋惜:“唉,可惜喽!咱们这儿的水土,跟海外仙山到底不一样。好多植物娇贵得很,种下去没几天就蔫了,浇多少水都没用;那些动物更别提了,有的水土不服病死了,有的怎么也不留种,到最后啥也没留住。也就这种花,还有另外一两种不挑地的野草似的植物,活了下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个结果让林苏心头一沉。果然,物种引进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带回来”,水土适应、种植技术、环境匹配,每一环都是难关,前辈当年想必也经历了无数次失望。
“那那位路飞,他后来怎么样了?”这是林苏最关心的问题,她想知道这位同为穿越者的前辈,最终走向了何方。
韩老倌的眼神变得有些唏嘘,抽旱烟的动作慢了下来:“他啊……回来待了不到一年。把带回来的东西能种的种,能养的养,还跟村里人讲好多海外的怪事海里有比山还大的鱼,有会说话的动物……听得人一愣一愣的,有的信,有的当他疯了。”
“可第二年开春,他就又走了。”韩老倌的声音压低了些,仿佛在复述什么神圣的誓言,“临走前,他站在河边,对着大海的方向喊:‘这里的海太小了!我要去征服更伟大的航道!找到最终的宝藏!’然后就驾着那艘修修补补的船,再次出海了。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故事讲完了,砖窑旁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荒草的呜呜声,像是在为那个远去的身影叹息。夕阳渐渐沉下,把波斯菊的影子拉得很长,花瓣在暮色中轻轻摇曳,带着一种无言的悲壮。
林苏站在原地,心潮澎湃,久久无法平静。
路飞!
鲸鱼!
海岛!
伟大的航道!
最终的宝藏!
这些只存在于《海贼王》动漫里的关键词,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几乎已经明示了这位前辈的身份——他不仅是穿越者,更是一位把动漫梦想搬进现实的狂想家!他带着对自由与冒险的执着,在这个封闭的封建时代,硬生生闯出了一条出海探索的道路。
他带回波斯菊,尝试引进其他物种,证明他并非只有浪漫的空想,也有务实改变世界的心愿。但他的终极目标,显然更偏向于个人的冒险与探索,那片浩瀚的海洋,才是他真正的归宿。
而他的失败——大部分物种未能存活,以及最终的消失——再次出海未归,也清晰地揭示了在这个时代,个体试图凭借一己之力强行推动文明进程的艰难与悲壮。没有技术支持,没有团队协作,没有合适的环境,再伟大的梦想也可能折戟沉沙。
林苏缓缓蹲下身,轻轻抚过一朵波斯菊柔软的花瓣。花瓣带着暮色中的微凉,却仿佛还残留着前辈穿越重洋的温度。它们不再是简单的观赏植物,而是一位穿越者存在过的证明,是他梦想与现实碰撞后留下的遗骸,是勇敢尝试后孤独的纪念碑。
那位名为“路飞”的前辈,如同划过夜空的流星,短暂而绚烂,用一生践行了“自由与冒险”的信仰。而他留下的这簇波斯菊,却为后来穿越者照亮了前路,让她更加明确了自己的方向——那是一条或许没有波澜壮阔的航海,没有惊心动魄的冒险,却更需要耐心、智慧与扎根于泥土的坚韧,同样艰难,也同样值得坚守的道路。
晚风渐起,吹动着漫山遍野的波斯菊,像是在回应她的誓言,也像是在为那位远去的航海家,唱响一跨越百年的挽歌。林苏站起身,眼底的迷茫早已褪去,只剩下前所未有的坚定,转身朝着庄子的方向走去。
暮春的阳光洒在沈家桑园,千株桑树亭亭如盖,新绿的桑叶缀满枝头,却掩不住园内的散乱——女工们三三两两扎堆闲聊,采摘的桑叶混杂堆放,外围还有几个闲汉探头探脑,眼神在人群与桑叶间游移。林苏站在土坡上,小小的身影挺得笔直,目光沉静地扫过这片亟待整顿的园子。墨兰站在她身侧,看着女儿稚嫩却透着沉稳的侧脸,心中那点因桑园乱象而起的焦躁,竟奇异地安定下来。
“母亲,您看,”林苏抬起纤细的手指,有条不紊地指点着园内景象,声音清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这桑园眼下看着人多,实则一盘散沙。要想盘活它,关键在‘定规矩,明赏罚,提效率’。”
林苏的目光落在人群中一个眼神活络、手脚麻利的管事媳妇身上,开口吩咐:“张嫂子,劳烦你去取纸笔来,简单画下桑园的大致轮廓。”待张嫂子应声离去,她转向所有女工,声音清晰地传遍园子:“从今日起,桑园实行‘分区包干制’!”
她指着远处的田埂与树行:“我们按桑树的长势、品种和地势,划分成六片区域。每片区域分配一个小组,每组五人,由小组内推选一人当组长。组长负责统筹,组内再明确每个人负责哪十行桑树——浇水、施肥、除虫、采摘,全由责任人一管到底。”
林苏顿了顿,加重语气:“做得好,奖励归个人与小组;若是哪片区域的桑树出了病虫害,或是桑叶产量不达标,只追究该区域组长与责任人的责任,绝不牵连其他区域的姐妹!”
这话一出,女工们顿时面面相觑。往日里吃惯了大锅饭,干多干少、干好干坏一个样,不少人都抱着“混日子”的心态。如今责任到人,既断了“搭便车”的念想,也免了“替人背锅”的顾虑,一些精明的女工眼中已开始泛起思量,原本松散的站姿也悄悄挺直了些。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张嫂子很快拿着草图回来,林苏接过看了一眼,便递给身旁的云舒:“按方才说的,标注好六个区域。”随后她走到一棵长势旺盛的桑树前,踮起脚尖摘下三片叶子,转身面向女工们展示:“大家看清楚了——这片嫩绿透亮、刚展开的,是顶芽下第一、二片叶,最是鲜嫩多汁,蚕宝宝最爱吃,这是‘头等叶’;”
她举起第二片深绿色、叶片舒展的叶子:“这种颜色深绿、叶脉分明的,是‘二等叶’,养分充足,适合三龄以上的大蚕;”最后,她拿起一片边缘泛黄、叶片稍显蜷曲的叶子:“这种叶边黄、或是有虫蛀、破损的,是‘等外叶’,蚕吃了不易消化,尽量不采。若实在要采,便单独存放,后续看看能否用来喂养家禽或是沤肥。”
说话间,星辞已带着几个小丫鬟搬来十几个新竹筐,每个筐沿都缝着不同颜色的布条。“红色布条的筐,专放‘头等叶’;黄色的放‘二等叶’;白色的放‘等外叶’。”林苏指着竹筐强调,“采摘时必须按标准分类放置,若是现混放、错放,第一次警告,第二次便扣罚当日半成文钱!”
墨兰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她掌管中馈多年,深知“分类”与“标准”是理家的根本,却从未想过能如此细致地用在桑园采摘上。看着女儿条理清晰地讲解,她心中愈感慨:不愧是我生的孩子。
“光有责任还不够,还要有奔头。”林苏的目光扫过满脸好奇的女工们,抛出了最核心的激励措施,“从今日起,每日收工后,由张嫂子和周妈妈一起清点各区域的桑叶——既看数量,也看质量。‘头等叶’占比过七成、且无混放情况的,个人奖励五个铜钱;小组整体产量最高、质量最好的,组长奖励五个铜钱,组员每人奖励三个铜钱。”
人群中立刻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三个铜钱足够买两个白面馒头,五个铜钱更是能给家里的孩子扯半尺花布!
“还有,”林苏的声音拔高了些,带着几分鼓舞,“连续五日被评为‘最优个人’的,额外奖励二十个铜钱;连续十日被评为‘最优小组’的,全组每人额外奖励十五个铜钱!”
这下,连最沉稳的女工都按捺不住了,交头接耳的声音里满是兴奋。二十个铜钱,抵得上小半日的工钱了!
“但丑话说在前面。”林苏话锋一转,语气骤然严肃,“若是有人投机取巧——用‘二等叶’充‘头等叶’,或是采摘时故意损伤桑枝,或是负责的区域杂草丛生、病虫害泛滥,不仅没有奖励,还要扣罚当日工钱的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