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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侯夫人（第2页）

“从今往后，娘不仅要护你平安，更要为你们四个，挣出一条真正的出路来。”

转眼便到了三朝洗儿之期。

墨兰身子虽仍虚弱，却强撑着收拾齐整，让丫鬟扶着，亲自去了侯夫人的正院请示。她穿着月白色的袄子，脸上未施脂粉，更显得楚楚可怜，眉眼间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母亲安好。”她盈盈下拜，礼仪无可挑剔。

侯夫人正端着茶盏，见她来了，眼皮微抬，淡淡道：“你身子还没好利索，不在屋里歇着，出来吹风做什么？”

墨兰垂，声音轻柔却清晰：“回母亲的话，今日是四姐儿的三朝之期。按规矩，该办个洗三宴，请亲朋故旧来添盆，也是给孩子们添些福气。”她顿了顿，抬起眼，目光恳切地看着侯夫人，“前面三个姐儿都是这么办的，曦曦虽是第四个，但终究是侯府的嫡出姑娘，媳妇想着，也不好……太过简薄了，免得让人看了笑话，觉得我们梁家厚此薄彼。”

她的话句句在理，抬出了“规矩”和“梁家颜面”，让人难以直接反驳。

侯夫人放下茶盏，沉吟不语。她自然明白墨兰的来意。若是往常，一个接连生了四个女儿的儿媳，在她这里确实没什么体面可言，洗三宴敷衍一下也就罢了。但……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侍立在墨兰身后的奶娘身上，那个襁褓中的婴儿，正安静地睡着。金嬷嬷那句“和夫人年轻时一模一样”的话，再次在她耳边响起。

她招了招手：“把孩子抱过来我瞧瞧。”

奶娘连忙小心翼翼地将曦曦抱上前。侯夫人仔细端详着，越看，心里那份奇异的感觉就越明显。那眉眼间的轮廓，那小巧的鼻梁……竟真的与她记忆中自己少女时的模样有几分重合。尤其是这孩子不哭不闹，睡着时那股沉静的劲儿，都让她莫名生出几分亲近之感。

这是她的孙女，一个……像她的孙女。

侯夫人紧绷的脸色不知不觉缓和了些许。她想起墨兰生产那日的“闹剧”，虽觉得她失态，但归根结底，也是为了护着这个孩子。再看眼前墨兰这副柔弱却强撑着的模样，想到她毕竟为梁家生了四个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若此时在洗三宴上苛待了她们母女，传出去，倒显得她这个做婆婆的刻薄，也坐实了梁家不重视嫡出血脉的名声，于侯府声誉有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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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处，侯夫人心中已有决断。

她重新看向墨兰，语气依旧平淡，却没了之前的冷意：“你说得在理。我们梁家的姑娘，金尊玉贵，自然是一样的。既然前面三个姐儿都办了，四姐儿也没有省略的道理。”

她对身边的管事妈妈吩咐道：“去，照着前面三位姑娘的例，准备四姑娘的洗三礼。该请的宾客，一家都不能少，务必办得体体面面。”

“是，夫人。”管事妈妈连忙应下。

墨兰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几乎是瞬间，眼眶就微微泛了红。她再次深深下拜，这一次，声音里带上了真实的哽咽：“多谢母亲！儿媳……儿媳代曦曦谢过祖母恩典！”

这一声“祖母”，叫得侯夫人心里也微微一动。她摆了摆手：“好了，你身子虚，快回去歇着吧。洗三宴的事，自有管事们操心，你届时带着孩子出来受礼便是。”

“是，母亲。”墨兰恭顺地应了，在丫鬟的搀扶下，慢慢退了出去。

走出正院，迎着微凉的晨风，墨兰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她回头望了一眼那威严的院落，手心因为紧张早已是一片汗湿。

成功了。

她不仅为曦曦争来了应有的体面，更重要的是，她试探出了婆婆态度的松动。那个手镯没有白送，金嬷嬷的话起了作用，而曦曦那张酷似婆婆的脸，成了最关键的砝码。

回到自己的院子，看着摇橹里依旧酣睡的女儿，这不仅仅是一场洗三宴，这是她在宣告，她盛墨兰，即使生了四个女儿，也依然是这永昌侯府堂堂正正的媳妇，她的女儿，每一个都值得最好的。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听到母亲为刚出生的四妹妹争来了和她们一样体面的洗三宴，三个女孩儿都围在墨兰榻前，小脸上满是兴奋与一种与有荣焉的喜悦。最活泼的闹闹（玉澜）第一个按捺不住，扯着墨兰的衣袖问：

“阿娘阿娘，我小时候的洗三宴，也像妹妹这样吗？热闹吗？也有好多好多礼物吗？”

宁宁（玉清）虽然稳重些，此刻也忍不住好奇，小声问：“母亲，我那日……哭闹了吗？”而婉儿（玉涵）则依偎在墨兰身边，眨着大眼睛，虽没说话，但眼神里写满了想知道的故事。

墨兰看着女儿们对自己生命伊始的好奇模样，心中那份因连日风波而产生的郁气消散了不少，脸上露出了真切而温柔的笑容。她将三个女儿拢到身边，挨个看着她们的小脸，仿佛在透过如今的她们，回望她们初临人世时的模样。

“当然热闹了。”墨兰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暖意，她先看向宁宁，“你是我们梁家嫡出的长女，你的洗三宴，祖母和父亲不知多重视。宾客来了许多，添盆的赤金盆都快堆不下了。我们宁宁那时候被抱出来，小小的一个人儿，穿着大红遍地金的襁褓，不哭也不闹，就安静地看着，不知道多稳重，活脱脱就是个大小姐的派头，可是给爹娘挣足了脸面。”

宁宁（玉清）听到自己小时候就被夸“稳重”，小脸微微泛红，眼底却闪着自豪的光彩。

旁边伺候的周妈妈也笑着补充：“可不是嘛！大姑娘从小就是个让人省心的，那日宫里还赐了福禄双全的金锁呢，可是独一份的荣耀！”

墨兰又看向婉儿，眼神更加柔和了几分，伸手将她揽得更近些：“我们婉儿出生时，是个雪天，屋里却暖融融的。你比姐姐们身子弱些，哭声跟小猫儿似的，听得人心疼。可抱出来见客时，偏偏就不哭了，睁着这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安安静静的，那些夫人太太们心都化了，都说这孩子我见犹怜，将来定是个温婉的美人儿。”

一个婆子接口道：“二姑娘的添盆礼里，玉器最多，都说玉养人，大家都盼着咱们二姑娘平平安安，康健长大呢！”婉儿（玉涵）听到自己也被如此珍视过，抿嘴笑了，将小脸埋进了墨兰的臂弯里。

最后，墨兰的目光落在跃跃欲试的闹闹身上，忍不住失笑，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至于你这个闹闹……你的洗三宴，可是最‘热闹’的！还没抱出来，在里面就听得你洪亮的哭声，中气十足。出来了也不安生，小手小脚蹬个不停，抓住一支赤金铃铛笔就不肯撒手，引得满堂宾客大笑，都说这孩子精气神足，将来定是个活泼有福的！”

“哈哈哈！”周围的丫鬟婆子们都笑了起来，显然对三姑娘当时的“壮举”记忆犹新。

“三姑娘抓周就更有趣了……”另一个妈妈刚想接着说，被墨兰用眼神含笑制止了，毕竟洗三还没到，说太多抓周就不灵了。

闹闹（玉澜）却不管，得意地扬起小脑袋：“那我比妹妹厉害！”

墨兰看着三个性格迥异却同样被她珍视的女儿，心中充满了柔软的情感。她通过回忆，将她们每一个都曾是备受期待和祝福的宝贝这个事实，再次清晰地烙印在她们心里，也烙印在自己心里。

她轻轻抚过每个女儿的头，柔声道：“你们每一个，都是娘的心头肉，你们的洗三宴，都是娘心里顶顶重要的好日子。如今曦曦也一样，你们姐妹四个，在爹娘心里，都是一样的。”

她看着孩子们亮晶晶的眼睛，继续说道：“等到妹妹洗三那天，你们三个做姐姐的，也要帮着娘一起，把咱们的曦曦，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她也风风光光的，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梁家的四姑娘，和她的姐姐们一样，都是被期待、被祝福着来到这个世上的，好不好？”

“好！”三个女孩异口同声，清脆的应答声里充满了身为姐姐的责任感和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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