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怜。”
裴知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高,甚至有些轻飘。
但却像一条冰凉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四肢百骸,滑腻地从她的脖颈,锁骨,身上的每一寸舔砥过去。
脚下步伐猛地一顿,追怜的身体控制不住地一僵。
她想再往前跑一些,就能跑出这栋别墅。
但腿却怎么都不听使唤。
她知道,如果他想再把她抓回去,是一件太轻而易举的事,她逃到天涯海角,都不过是杯水车薪。
她早该猜到的……这个人,这个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好心?他不过是想和她玩新一轮的猫鼠游戏。
转过了身。
追怜还是转过了身。
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转过了身。
她看见裴知喻就静静站在别墅门口,夕阳的金红余晖在他身后铺开,照着洞开的门厅。
他的身影很挺拔,苍白的脸色被那金红色衬着。
没有动怒,没有威胁,却仍晕染不出一点温暖颜色。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一步步地朝追怜走来。
追怜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一只手不自觉握紧了行李箱拉杆,另一只手随时戒备着,戒备着扇过去。
但——
裴知喻走到她面前。
停下。
并没有任何她预想中的强制行为。
他只是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那双总是盛满偏执和疯狂的眼里翻滚着太多追怜看不懂,也不想看懂的复杂情绪。
他只是看着她,很专注,又很固执地看着她。
仿佛看一眼少一眼。
一个让追怜彻底愣住的动作出现了。
裴知喻伸出手,只是非常非常轻地,将她拥入了怀中。
天边的云霞烧开,云蒸霞蔚的调子,大片大片地烧开。
这个拥抱却没有任何侵略性,没有以往那样带着几乎要将她揉碎融进骨血的力道。
它很轻,甚至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惜,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人原来真的可以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吗?
追怜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此刻正在发生什么。
随即,微凉而柔软的触感——
又轻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是一个吻。
一个短暂,干燥,不带任何情欲的吻。
很轻,很轻,轻到只带着诀别意味的吻。
苦涩,却一触即分。
裴知喻松开了她,向后退了一步,重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的目光在追怜写满惊愕和茫然的脸上一寸寸掠过,眼神里有的是她读不懂的巨大痛楚和一种……近乎告别的东西。
“走吧。”他吐出这两个字,声音很低,很哑。
最后的天光稀薄地照了下来,他轻轻把她往外推了一把。
黄昏的风里,弥散着那最后的话——
“怜怜,去过你想要的人生吧。”
话音落下。
哥特式的尖顶依然直耸入云霄,那栋昏暗的建筑依旧如巨兽蛰伏,面前的铁艺大门缓缓合上,坚硬的线条切割开了两个世界。
裴知喻站在门后,转过身,没有再看她一眼。
额头上那个微凉的触感仿佛还在,追怜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正朝别墅深处走去的身影。
难以言喻的悲伤像是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但追怜并没有再犹豫,她拉起行李箱,奔跑了起来。
夕阳的余晖下,她朝着别墅的反方向猛地奔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