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入喉,白墨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呼吸也更加平稳悠长,魂体那微弱的光芒似乎凝实了那么一点点。效果虽然微弱,但确实是正向的。
凌九霄稍稍松了口气。
“客官,你的茶。”船夫又倒了一杯,悬浮过来。
凌九霄看着那杯茶,犹豫了一下。他确实感觉很疲惫,不仅是身体,更多的是精神上的。从阳寿将尽到绑定白墨,从地府逃亡到枉死城厮杀,再到目睹神格觉醒和记忆碎片……信息量太大,冲击太强。他需要片刻的喘息,需要理清思绪。
“说话?说什么?”他接过茶杯,没有立刻喝,挑眉看着船夫。
“随便什么。”船夫自己也端起一杯茶,隔着氤氲的水汽,那双浑浊的眼睛似乎清明了一丝,“说说你来地府的目的,说说你背上那人,或者……说说你自己。”
凌九霄嗤笑一声:“小爷我的故事,可是很贵的。”
“一盏茶的时间,换一条生路,不贵。”船夫慢悠悠地品了一口茶。
凌九霄沉默了片刻,看着杯中清澈的茶水,那倒影里是自己疲惫而警惕的脸。他最终没有喝那杯茶,只是将它放在一旁冰冷的沙砾上。
他抬起头,看向那仿佛与这黄昏、这河水融为一体的老船夫,脸上露出了他惯有的、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容:
“行啊,聊就聊。不过,我回答问题,可是要收费的。一个问题,一个答案,等价交换,怎么样,老头?”
他想试探,这看似然物外的船夫,到底知道多少,又想要什么。
船夫对于他这“收费”的提议,似乎并不意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甚至露出一丝极淡的、类似欣赏的神情?
“可。”他简短的回应。
凌九霄盘算了一下,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也是他目前最关心的:“我背上这哥们儿,到底是什么来头?他那个‘席判官’,有多大分量?”
船夫抬起浑浊的眼,看了看昏迷的白墨,缓缓道:“地府权柄,三分而立。阎罗掌轮回,鬼帝镇幽冥,而判官……执掌《生死簿》,断善恶,定刑罚,维系三界规则运转。席判官,便是这规则权柄的最高执掌者之一,言出法随,笔定乾坤。”
凌九霄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这分量,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执掌生死簿?言出法随?这他妈简直是地府的活阎王之一啊!
“那他怎么会变成这副德行?”凌九霄紧接着问出第二个问题。
船夫摇了摇头:“此乃第二个问题了。而且,涉及上古秘辛,因果太重,老朽……付不起这个代价。”
凌九霄撇撇嘴,换了个方向:“那‘影子’是谁?他和孟七娘又是什么关系?”
船夫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最终缓缓说道:“‘影子’……是光明的背面,是规则的阴影,是那些不被记载的存在。他与孟七……算是旧识,亦是……交易者。”
这回答云山雾罩,但信息量巨大!规则的阴影?不被记载的存在?凌九霄感觉白墨身上的谜团还没解开,又牵扯出了更深的迷雾。
他还想再问,船夫却抬了抬手,指向那渐渐西沉(如果这地方有日落的话)的黄昏天色:“一盏茶的时间,到了。”
凌九霄一愣,这才现,不知不觉间,那沙砾上的茶水已经完全冷却,而周围的暮色似乎更加深沉了一些。
船夫站起身,重新拿起木橹:“客官,可想好要渡哪条路了?”
凌九霄看着昏迷的白墨,又想起那被篡改的记忆,那隐藏在幕后的黑手,以及自己那岌岌可危的阳寿……返回阳间,看似安全,实则是逃避。有些事,必须在地府做个了断。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我们不渡河。”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砾,脸上重新露出那种混不吝的、带着狠劲的笑容,“老头,谢了你的茶。告诉我去‘迷津’最近的路怎么走就行,剩下的茶钱,先欠着!”
船夫看着他,浑浊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没有再多言,只是用木橹指向河滩上游某个雾气更加浓郁的方向。
“顺流而上,可见‘断魂桥’。过桥,便是迷津之地。切记,迷津之中,真亦是假,假亦是真,沉沦者众,归来者……渺茫。”
说完,他摇动木橹,乌篷船缓缓滑入灰雾之中,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凌九霄看着船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指向上游的路径,弯腰再次背起白墨。
“听见没?迷津!这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他对着昏迷的白墨嘟囔道,“咱们这亡命鸳鸯,看来是当定了!”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背着白墨,踏着灰黑色的沙砾,朝着上游那片更加未知、更加危险的迷雾,坚定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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