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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图书馆顶楼的星空（第1页）

叶哲带着黄嫣绕到图书馆后侧。一扇不起眼的铁门嵌在爬满藤蔓的墙壁上，他伸手拂开枝叶，将拇指按在隐藏的识别器上。锁芯出轻响，门向内开启。一股混合着松木和尘埃的气息涌出。黄嫣跟着叶哲踏上狭窄的旋转铁梯，脚步声在筒状空间里回荡。梯阶有些晃动，叶哲放慢度，伸手虚护在她身侧。顶楼是一处圆形空间，穹顶由特殊玻璃构成。叶哲在墙边摸索片刻，按下开关，整片穹顶骤然亮起。银河投影在头顶缓缓流转，星云如同真实的雾气般流动。“学校居然有这种地方。”黄嫣仰头看着星空投影。“十年前建的，后来设备老化就废弃了。”叶哲走到控制台前调整参数，星图随之变化，“只有几个老校工知道密码。”黄嫣注意到墙角堆着几箱天文器材，箱盖上积着薄灰。她走近观测台中央的望远镜，手指轻轻擦过镜筒。“还能用吗？”叶哲走过来检查设备状态。“电机坏了，但手动调节没问题。”他俯身调整焦距，侧脸在星光照映下显得格外专注。黄嫣看着他的动作，忽然开口：“复读那年，有一次我在图书馆角落哭，你是不是看见了？”叶哲的手顿了一下。他继续转动调焦旋钮，声音很轻：“嗯。你躲在哲学类书架后面，手里拿着模拟考的卷子。”“那你为什么……”“当时罗薇就在旁边找资料。”叶哲直起身，指向东南方向的一颗星，“她想拍土星环，让我来帮忙调试设备。”黄嫣沉默片刻。星图灯自动变换到夏季星空，天鹅座在头顶展开翅膀。“其实那天我哭不是因为考砸了。”她说，“是看到你给罗薇的蒲公英标本，夹在她借的书里。”叶哲突然咳嗽起来。他转身从工具包里取出水瓶，喝了几口才说：“那是帮她做的生物课作业。”控制台出提示音，投影切换到流星雨模式。无数光点划过穹顶，在两人身上投下流动的光影。“毕业前那周，我本来想约你来这里。”叶哲突然说，“听说有仙女座流星雨。”黄嫣握紧了栏杆。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但那天晚上你一直没出现。”她声音很平静，“后来听说罗薇要出国，你们在走廊说话。”叶哲走到栏杆旁，手指摸索着某处：“她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刻这个。”黄嫣俯身看去。栏杆上有一道未完成的刻痕，z和h之间本该有的连接符号只刻了一半，旁边还扔着一把生锈的刻刀。“z＆h。”她念出刻痕，“为什么没刻完？”叶哲捡起刻刀，刀柄上沾着已经黑的胶布：“罗薇说签证下来了，下周就走。我手抖了一下，刻刀划伤了手指。”他伸出左手食指，一道淡白色的疤痕横在指节上。黄嫣从口袋取出创可贴——是刚才在观测室工程师给的。她拉过叶哲的手，小心地贴在那道旧伤疤上。“然后你就去找她了？”“我去医务室包扎。”叶哲看着手指上的创可贴，“回来时遇到陈叔，他说看见你往宿舍走了。”投影切换到深空模式，玫瑰星云在头顶绽放。叶哲走到控制台前关闭了自动演示，星空定格在这一幕。“蛋糕化在了控制台下面。”他指着角落的污渍，“奶油渗进电路板，导致投影仪坏了半年。”黄嫣忽然笑出声。她走到控制台前蹲下，果然看到缝隙里残留着淡黄色的痕迹。“所以那天晚上，你既没来找我，也没和罗薇在一起？”叶哲从工具包取出那个旧笔记本，翻到某一页。纸上画着简单的星空蛋糕设计图，旁边标注着“少糖”“多加草莓”。“我在医务室写完了给你的信，但回去时你已经不在宿舍楼下。”他抽出那封信，信封上是十年前的字迹，“后来听说你去了珠海。”黄嫣接过信。信封没有封口，里面是一张星空观测台的门禁卡，背面写着“永久有效”。“我去了广州。”她轻声纠正，“表姐家在那里，帮我找了工作。”叶哲愣住。他低头翻看笔记本，又抬头看她：“但录取通知书……”“是替我同桌拿的。”黄嫣终于说出真相，“她家里不让上学，我用自己地址帮她收通知书。”投影仪出过热警告，叶哲连忙关闭电源。星空骤然消失，只有月光透过玻璃穹顶照下来。远处传来手电筒的光柱。保安在楼下喊话：“谁在上面？顶楼不开放！”叶哲拉起黄嫣躲到观测仪后面。脚步声沿着铁梯上来，手电光扫过控制台。“奇怪，明明听到声音……”保安嘟囔着检查门锁，“这破地方十年没开过了。”等保安下楼，两人才从藏身处出来。黄嫣手里还捏着那封信，门禁卡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所以你没有去珠海？”“没有。”黄嫣把卡放回信封，“我在广州出版社做了十年校对，上个月才调回本地分社。”叶哲靠在栏杆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那处刻痕。生锈的金属屑沾在他指尖。“我每年四月都去广州。”他说，“在各大出版社门口转悠，想着会不会遇到你。”黄嫣想起那些年总在办公楼下看到的蒲公英花束。同事们笑说是哪个浪漫的读者，她从来不敢多想。保安的脚步声又返回来了，这次还带着同事。手电光在楼梯间晃动。“得走了。”叶哲拉起她走向紧急通道，“我知道另一条路。”他们顺着维修梯爬下图书馆。黄嫣的高跟鞋卡在铁梯缝隙里，叶哲蹲下身帮她拔出来，鞋跟却断在了里面。“抱歉。”他看着断掉的鞋跟，“我背你回去？”黄嫣摇头，脱下另一只鞋拿在手里：“赤脚走得更快。”他们穿过图书馆后方的蒲公英花田。白絮在月光下像一片雪地，每一步都带起细小的绒毛。叶哲突然停下。他指着花丛中一块不起眼的木牌：“还记得这个吗？”木牌上刻着“zh花园”，字迹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旁边埋着一个铁盒，里面是当年移栽蒲公英的工具。“毕业前那天，我本来想在这里把铁盒送给你。”叶哲挖出铁盒，打开盖子里面的工具依然整齐排列，“但看到罗薇能轻松出国，突然觉得这些太寒酸了。”黄嫣拿起那把最小的铲子，手柄上缠着褪色的胶布。她记得这是叶哲最常用的工具，每次移栽蒲公英时都特别小心。保安的手电光扫过花丛。叶哲迅盖好铁盒放回原处，拉着黄嫣躲到大树后面。等保安走远，黄嫣轻声问：“现在能说完吗？那天晚上你没说完的话。”叶哲从工具包取出那封未拆的信。信封已经软化，星星贴纸的边缘卷起。“想问你愿不愿意等我一年。”他借着月光展开信纸，“等我复读考上广州的学校，就能经常见面。”黄嫣看着信纸上熟悉的字迹。最后一行被水渍晕开，只能辨认出“蒲公英”和“年年”几个字。“我回宿舍写了封信。”她说，“说愿意等，不过要先陪表姐去广州工作一年。”两人同时沉默。投影仪突然自动重启，星空再次亮起穹顶。保安的骂声从图书馆里传来。叶哲突然拉起黄嫣跑向围墙。他先翻过去，然后在另一边接住她。断掉的高跟鞋从口袋里掉出来，落在蒲公英丛里。“要不要回去捡？”黄嫣问。叶哲摇头：“明天我来找。现在带你去个地方。”他们沿着江岸行走。对岸中山大学的灯光倒映在水中，珠海校区的塔楼在夜色中隐约可见。“其实我去过珠海校区。”黄嫣忽然说，“去年作者签售会，看到一片特别像这里的蒲公英花田。”叶哲停下脚步。他从手机调出照片，正是珠海校区的那片花田。“我拍的。”他说，“去年四月，出版社约的专题摄影。”江风吹起蒲公英的绒毛，细小的白絮掠过手机屏幕。对岸的钟声传来，已经十一点了。叶哲收起手机，指向江面：“下周同学会，听说要租船夜游珠江。”黄嫣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游轮的灯光在江面拖出长长的光带，像另一条地上的银河。“你会来吗？”她问。叶哲没有回答。他蹲下身，从工具包取出那把缠着胶布的小铲子，小心地挖起一株蒲公英。“这次不会让你等十年了。”他把蒲公英连根带土包好，放进黄嫣手心，“明天早上九点，图书馆门口见。”保安的手电筒终于找到他们。叶哲推着黄嫣躲进树影里，自己转身朝反方向跑去。黄嫣握着那株蒲公英站在原地。根部的泥土从指缝漏下，带着十年前熟悉的温度。对岸的灯光渐次熄灭，只有观测台的星空投影依然亮着。在保安的催促声中，她看见叶哲的身影消失在图书馆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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