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怡曾有一本日记本,专门用来记录自己孕期时的生活。哪怕那时候的她并没有出生,但温怡还是细致地在本子上写下第一次胎动时的惊喜。
明明,怀孕是一件特别辛苦的事情。
“阿姨,我觉得您更应该关心的人,是陈知屿吧。”她咬紧唇,替他鸣不平,“陈知屿住院的那段时间您在哪里?他最需要您的时候,您又在哪里?”
其实她更想问,如果不爱,为什么又要生下他。
陈澄的脸上终于收起笑意,敛眸半晌,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出来。
白色的烟雾虚浮在空中,朦胧的像层纱,她忽然扯唇笑出声:“想不到,你还挺护着那小子。”似是感叹,末了她又补了一句:“他比我命好。”
能有这么个倔强的姑娘,坚定地喜欢他,替他打抱不平。
“可是,他并不快乐。”
林听夏觉得自己不应该说那么多,但还是忍不住:“陈知屿其实一点儿也不喜欢弹钢琴,您知道吗?”
“但是他得到了荣誉。而且,他不是还凭此参加了你的乐队?”
陈澄是利己主义者。
她承认,严格意义上来讲,她不是一个好母亲,更是一个不负责的人。
但是那又怎样?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追求的东西。
何况,在那种情况下,她别无选择。
陈澄最后没吃完那碗面就走了。
之后的那些天里,林听夏再也没见到她。
有时候躺在床上,她不禁回想陈澄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心情从一开始觉得不可理喻、气愤到最后不禁好奇。
陈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陈知屿就要再也醒不过来的那段时间,陈澄却一眼都没来看过,却又知道他在学校里发生的事。
她想不明白。
或许陈知屿也想不明白,他的母亲为什么不爱他。
*
那一晚林听夏难得的失眠了。
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那棵树下,小陈知屿气愤又委屈,看着她时的样子。
心口空落落的,甚至滋生出一缕愧疚。
她抱紧怀里的抱枕。
扪心自问,她可没做过什么对不起陈知屿的事……
好像,也是有那么一二三四件。
但那些都没有陈知屿的过分!他老是占着学生会主席的身份欺负她。
虽这么想,但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特别对不起陈知屿的事,可她不记得了。
心烦意乱地捞起压在枕头下的手机,屏幕中猝然亮起的光亮刺得她微眯起眼睛。
本来只是想问陈知屿“他俩小时候是不是见过”,结果一个不留神,竟然直接打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她慌张从被子里钻出来,刚要挂断,对面已经接通了。
黑暗中,仅有微弱的呼吸声缠绵于静谧的房间内。
林听夏轻咬着唇瓣,这会儿却又不舍得挂断了。
等了大概三秒左右,手机那头传来陈知屿的声音:“林听夏?”
少年清脆的声音中隐隐透出一分疲惫,他像是在外面,偶有簌簌风声传来。
她心头微痒,手指不自觉搅紧身下的床单,一向话罐子似的,此刻却难得的安静,声音轻轻的:“干嘛?”
听筒里传来少年磁沉的闷笑声:“林听夏,不是你给我打的电话么?”
小脸腾的一热,她鼓了鼓脸,久久没吭声。陈知屿虽然看不见她,但他猜,她的脸现在一定很红。
“你在外面?”她换了个姿势,重新钻回被子里,把脸埋住一半,好像这样就能缓解心头的燥意。
“嗯。”陈知屿朝身后的保镖递了眼色,示意让他先回去。
“你一个人?在干吗?”
“看月亮。”
陈知屿站在路灯下,一只手松松垮垮地插在裤兜里。
京北的晚风其实有一点点凉,他却不觉得冷,甚至从来没有感觉像现在这样,这么暖和过。
陈知屿:“今晚的月亮,特别圆。”
接着,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林听夏赤脚从床上下来,跳到窗边,兴冲冲拉开窗帘探头往外看。
半晌,她对着电话那头的人没好气道:“陈知屿,你又骗我!”
今晚的月亮明明只有一半,是个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