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或没听明白,“所以……他们来找先生做什麽?”
白玉京:“复原水坝。“
秦或:“???”
秦或:“他们放肆!”
他骂了声,握着盒子的手都在发抖,心道自家先生是什麽存在?受人供仰的苍山神灵!
见过求氏族子嗣丰盈,来年风调雨顺的,哪怕你日夜兼程来求药,他的能理解,毕竟水灾後易生疫病。
但求先生替他们修水坝,这还真是前无古人。
这些人说的话在他看来就是折辱!他们以为自己是在向什麽不入流的祭司面前许愿呢?如此出言不逊!
亏他听说这几人赶了三天的路,连歇都不敢歇一下时,还特意给他们上了自己都舍不得吃的肉干。
秦或越想越气,满脸嫌弃地瞥了一眼手上的盒子,差点想起身跑下山,将东西摔他们脸上。
倏忽间他想到什麽,神情紧张说:“先生,你没同意吧?”
先生脾气好,他是知道的,毕竟要是他听到这话,扭头就让人打出去了。
白玉京恹恹道:“没有,他们求错人了,我不会修水坝。”
秦或松了口气,後半段被他下意识忽略。
落在地上的树影逐渐模糊,秦或看了眼天色,起身随口一问:“先生,今晚想吃什麽?”
果不其然,得了句“都可”。
“最近天闷,我早些煮了锅红豆粥,应当已经凉了,正好拿来开胃。再去後边儿择点菜应当就差不多了。”秦或边说边朝竈屋走去。
除了刚到苍山那段日子里,因为受的伤太重只能靠先生的血续命以外。之後很长一段时间他每天三顿都是已制好,能储存很久的果脯肉干。
要想调剂一下口味,都得看求见的人送的礼里面有没有吃食。
至于原因……先生是神明,不食五谷。而这苍山好看是真的好看,四季翠色连绵。说荒也是真的荒凉,连个稻谷都寻不到。
直到他大了些,向外面的人学了播种,做饭,苍山这才有了竈屋烟火。
饭菜都是秦或自己琢磨的,他没出去过,最远不过去到山脚附近,也不懂什麽技巧,做出来的东西味道只能称上一句尚可。
不过现下世道不安生,大多人连自身都难保,衣能蔽体,每日能吃得上饭已经算极好了。
如果不是先生……秦或望了眼外面,自嘲道如果不是先生他也早死了。
可能思虑太多,饭後在树下乘凉的秦或,突然出声感慨:“先生,敕勒氏族的人摊上这麽个主事也是倒霉。”
可不就是倒霉吗?水坝被毁他们第一反应不是去修或救人,而是丢下一堆烂摊子不管,日夜兼程来苍山求先生。
“他们死不足惜。”秦或咕哝了句:“但那些老弱妇孺就可怜了,也不知那几人被先生拒绝後,回去会不会幡然醒悟,好好做事。”
白玉京淡声道:“你觉得他们会吗?”
秦或回想他们离去时愤愤不平的模样,大概率是不会了。
他叹了口气,有些于心不忍。
白玉京挑了下眉,“你想救他们?”
秦或含含糊糊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大概意思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而是自己压根没这个本事。离了先生苍山,他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靠什麽去救?
说出来也只是徒增笑料。
“所以你觉得我能救他们?”白玉京反问。
“当然。”秦或毫不犹豫开口。
在他心中先生无所不能。
“在九州有成千上万的氏族,其人数更是无法估量。”
白玉京看了会他,转眸道:“若这些氏族中没有心怀魄力之人,上下又无齐心之力,都将希望寄托于旁人,与虚无缥缈的神明救世。”
“便是上苍显灵,也没有用。”
秦或恍了下神。
彼时夜色已深,白玉京身上涟漪着朦胧细碎的微光,流转间恍若云川,应与那低低冷冷的嗓音相衬。
可此刻,秦或却觉得这银丝掐着祁连玉做的衣裳。比不过他眸底映照的半盏明月,一点松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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