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小雨的信变得简短而忧郁。
“陈叔叔,妈妈回来了,带着弟弟。她说家里没钱供我读太多书,女孩迟早要嫁人。”“为什么弟弟可以喝牛奶,我只能喝米汤?我问妈妈,她打了我。”“他们说我浪费钱读书,不如早点打工帮衬家里。陈叔叔,我害怕。”
陈暮立即联系了李校长,又给小雨寄去额外的生活费,叮嘱她专心学习:“费用问题不用担心,我已经解决了。你母亲不会再逼你辍学。”
小雨最后一封信是在十天前收到的,字迹比往常潦草:
“陈叔叔,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帮助。我会永远记住您的恩情。请不要为我担心,我会努力变得勇敢。——您的小雨”
这封信现在看起来像是一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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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暮从回忆中惊醒,手机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是陈暮先生吗?”电话那头是李校长的声音,沉重而沙哑,“抱歉这么晚打扰您您看到视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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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看到。是真的吗?小雨她”陈暮握紧手机。
电话那头长叹一声:“警方确认了。昨天在河里现的。已经两天没来上学,我们联系家属,他们居然说‘女孩家跑出去玩玩很正常’”
陈暮感到一阵窒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
“邻居说事前一天听到她家激烈争吵,她母亲打了她,骂她‘赔钱货’、‘读书浪费钱’”李校长声音哽咽,“可怜的孩子,才十四岁啊”
陈暮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小雨明亮的眼睛:“她现在在哪?”
“遗体在县殡仪馆。明天下午简单告别后火化。她家人说一切从简”
“我明天过来。”陈暮坚定地说。
“可是您的腿”
“我有电动轮椅,无障碍动车已经很方便了。”陈暮打断他,“请帮我联系一家花店,准备一个花圈,落款写‘永远惦念你的陈叔叔’。”
挂断电话后,陈暮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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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中午,陈暮抵达小雨家乡的县城。李校长在车站等候,看到他连忙迎上来。
“辛苦您跑这一趟。”校长帮他推轮椅,“告别式三点开始,现在先去学校坐坐?”
陈暮摇头:“我想先去河边看看。”
小河离学校不远,水面平静,丝毫看不出它刚刚吞噬了一个年轻生命。岸边放着几束野花,显然是同学们自来悼念的。
“就在这里”李校长指着一处河岸,“渔夫在这里现的。”
陈暮凝视着河水,想象小雨最后时刻的心情。她是多么绝望,才会选择结束自己刚刚开始的人生?
“她家人什么态度?”他轻声问。
李校长苦笑:“她母亲说‘女孩子想不开,我们也没办法’。倒是外公很伤心,老太太中风后一直是小雨照顾,现在听说外孙女没了,病情又加重了。”
陈暮握紧轮椅扶手:“小雨之前说母亲带着弟弟回来了,是怎么回事?”
“她母亲改嫁后又生了个儿子,现任丈夫做生意失败,她就带着儿子回娘家住。觉得小雨读书花钱,一直想让她辍学打工。”李校长叹气,“我跟她谈过好几次,说有小雨的资助人全包费用,不影响家里。但她觉得女孩读书没用,不如早点赚钱”
陈暮感到一阵恶心。同样是自己的孩子,怎么能因为性别就有如此不同的对待?
告别仪式上,陈暮终于见到了小雨的家人。
母亲是个面色憔悴的中年妇女,怀里抱着个五六岁的男孩,脸上看不出多少悲伤。外公佝偻着背,不停擦拭眼泪。几个亲戚模样的人站在一旁,低声交谈着家常琐事,仿佛这不是一场葬礼。
小雨的遗体经过整理,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平静。她穿着校服,胸前别着获得的奖章,手中握着一支笔——李校长后来告诉陈暮,那是她最珍视的礼物,是陈暮寄给她的第一支钢笔。
陈暮献上花圈,注意到除了学校送的花圈外,只有他这一个。家属甚至没有准备。
“谢谢您来。”小雨母亲机械地说,眼神飘忽不定,“这孩子就是想不开,我们白养她这么多年”
男孩在母亲怀里扭动:“妈妈,什么时候回家?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