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一空,林风整个人“啪”地摔进一片灰雾。
雾冷得渗骨,像腊月井水泡过的刀子,一刀刀往骨髓里刮。
他刚想骂娘,屋里忽然亮起一盏灯。
灯是骨头雕的,火苗幽绿,照出三步之外——一面铜镜。
镜高一丈,镜面浑,照人不照骨。
林风喘口气,凑过去一瞅,镜里竟蹲着个小孩。
瘦巴巴,脸脏兮兮,眼睛却亮得吓人。
那孩子抬头,冲他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门牙的黑洞。
林风心里“咯噔”一下——这张脸,他娘的太眼熟了。
十十岁的自己。
小崽子开口,声音奶里奶气,却透着阴冷:“喂,大骨头,还记得狗洞里的馒头吗?”
林风头皮麻。
狗洞、馒头、抢食的野狗、被咬得血肉模糊的小腿……
这些破事,他早拿土埋了,如今却被镜子一把刨出来,血淋淋摆在眼前。
镜里的小孩站起身,手里攥着半块霉馒头,一步步往外走。
每走一步,镜面就荡起一圈涟漪,像水波。
涟漪一荡,林风胸口便传来撕裂疼。
那疼,跟当年狗牙撕肉一模一样。
他低头,自己胸骨上赫然出现一排牙印,深可见髓。
“装神弄鬼!”
林风怒喝,骨刀横扫,镜面“铛”一声脆响,火星乱蹦。
镜子没碎,反倒把刀弹了回来,刀背砸在自己肩头,疼得他龇牙咧嘴。
镜里的小孩回头,笑得牙豁子更大:“你砍我?你砍得动自己?”
灰雾翻涌,第二盏灯亮起。
灯后还是镜子,镜里换了个场景——
少年林风跪在雨里,背上是鞭痕,一道接一道,血把泥水染成红浆。
执鞭的人影模糊不清,只听见冷笑。
那冷笑钻进耳朵,像虫子啃脑仁。
林风膝盖一软,扑通跪倒,背上竟真火辣辣疼,骨缝里渗出黑血。
“够了!”
他咬牙,魂火暴涨,灰白火焰顺着骨刀爬满全身。
火光照处,灰雾退散,却退得不干净,留下满地碎镜。
碎镜里,全是他:
饿得啃树皮的,被人踹进粪坑的,大雪天赤脚踩冰渣的……
每一张脸都在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碎镜忽然飞起,拼成一张巨脸,正是成年林风,却双目血红,嘴角裂到耳根。
巨脸开口,声音嗡嗡震耳:“你这一路,哪一步不是脏的?配做骨皇?配救人?”
话音落,巨脸张嘴,吐出无数黑丝,缠住林风四肢,往镜里拖。
林风挣得骨头“咔咔”响,黑丝却越缠越紧。
镜里深处,已张开一张血盆大口,口内漆黑,望不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