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植园位于一处向阳的山坳,被低矮的石墙和简单的禁制光幕环绕。入口处,两名穿着灰色杂役袍、腰间挂着短棍的弟子正抱着胳膊闲聊,脸上带着监工特有的懒散和审视。看到林风拿着役牌匆匆跑来,其中一人抬了抬下巴:“新来的?东三区,自己进去!王师兄在里面,听他吩咐!手脚麻利点!巳时前那片杂草必须清干净!”
园内灵气果然比石庐浓郁许多,呼吸间都带着草木的清新。一片片划分整齐的田畦里,种植着形态各异的低阶灵植。东三区种植的是一种尺许高、叶片狭长、边缘带着细微锯齿、散着微弱青光的灵草——凝气草。田垄间,杂草丛生,甚至有些杂草的叶片边缘也闪烁着不正常的微光,显然在争夺着宝贵的灵气。
一个身材矮壮、皮肤黝黑、穿着同样灰色杂役袍的青年正拄着锄头,一脸不耐地等着。他就是王师兄。看到林风,他随手将一把刃口磨得亮但异常沉重的除草短锄扔到林风脚边,溅起几点泥星。
“喏!那片!”王师兄用下巴指了指一大片长势旺盛的杂草,“看清了!贴着地皮铲!根必须断!但绝不能伤到凝气草的根须!碰断一根草叶子,扣你三天灵谷!巳时前弄不完,再加罚挑十缸水!别磨蹭!”
命令如同冰雹砸下,毫无转圜余地。林风捡起那沉重的短锄,锄柄冰凉粗糙。他蹲下身,看着那些紧贴着凝气草根部生长的、根系同样达的杂草,心头沉甸甸的。这需要怎样的眼力和巧劲?他不敢多想,学着旁边一个老杂役的样子,屏住呼吸,将短锄小心地探入草根之下,手腕用力一撬!泥土翻开,杂草被连根带起,而旁边的凝气草叶片只是微微晃动。成了!他心头微松,立刻投入这枯燥、费力、却又容不得半点马虎的劳作中。
汗水很快模糊了视线,顺着鼻尖、下巴滴落在泥土里。沉重的短锄每一次挥动都牵扯着酸痛的臂膀和腰背。阳光逐渐毒辣起来,烘烤着大地。旁边传来王师兄粗声的呵斥:“那个谁!眼瞎了?草根留那么长!想让它明天又长出来?重弄!”“动作快点!没吃饭吗?照你这度,天黑也弄不完!”
时间在汗水和呵斥声中流逝。当最后一片区域的杂草被清理干净,林风感觉自己的腰已经直不起来了,双臂沉重得如同不属于自己。他瘫坐在田埂上,大口喘着粗气,喉咙干得冒烟。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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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算你运气。”王师兄检查完,勉强哼了一声,算是认可。他丢过来一个水囊和一个冰冷的粗面饼子,“赶紧吃!吃完去采摘北边那片成熟的凝气草!要带根须的!根须上必须带着原土!用玉片小心切下!损伤一点药效,唯你是问!”他指了指旁边一堆薄如柳叶、边缘锋利的玉片。
采摘比除草更需要耐心和细致。林风强打精神,拿起那冰凉锋锐的玉片,小心翼翼地探入凝气草根部松软的泥土里,屏住呼吸,手腕极稳地一旋一挑,将整株灵草连同包裹着根须的一小团泥土完整地剥离出来,再轻轻放入旁边的玉盒内。他全神贯注,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战斗,每一株都凝聚着十二分的小心。
“啧,手倒是稳。”王师兄不知何时踱了过来,看着林风一丝不苟的动作,脸上那惯常的刻薄似乎松动了一丝,但很快又被严厉取代,“快点!库房那边的差事你想拖到天黑吗?”
日头偏西时,林风终于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带着满身的泥点和草屑,冲向了位于山脚、如同巨兽匍匐的巨大石砌库房。负责交接的是一个同样年轻、脸上带着几分愁苦的外门弟子。
“丙字三号仓…沉铁废料…”那弟子核对着林风递上的役牌,叹了口气,指了指仓库深处一条幽暗的通道,“最里面左手边!堆着那些黑疙瘩的就是!用那边的‘地龙车’推!小心点,死沉死沉的!演武场西侧废料堆,知道地方吧?快点,那边李师兄等着清点入库呢!”
林风顺着指引,在昏暗的仓库深处找到了目标——一堆黑黢黢、形状不规则、散着金属寒气和土腥味的矿石废料,每一块都有人头大小,密度惊人。旁边停着一辆木制的独轮推车,轮子包裹着铁皮,看起来还算结实。他咬紧牙关,开始一块块地将那些冰冷的沉铁搬上车。每搬动一块,都感觉手臂的肌肉在哀嚎。好不容易装满一车,推起来更是无比吃力,车轮在粗糙的石板地上出刺耳的呻吟,车身剧烈摇晃,仿佛随时会散架。
通往山腰演武场的路,是漫长而陡峭的石阶。林风将全身的力气都压在车把上,身体前倾成弓形,汗水如同小溪般淌下,在身后冰冷的石阶上留下深色的印记。每一次将沉重的车轮推上更高一级台阶,都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肺叶火辣辣地疼,眼前阵阵黑。
当他终于看到演武场那开阔的场地边缘时,几乎要虚脱。远远地,就听到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传来。
“张怀!你他娘属乌龟的?让你运点废料,磨蹭到日头落山?耽误了李师兄清点入库,这月的灵石你还想不想要了?”一个尖利刺耳的声音咆哮着。
“刘师兄…真…真不怪我…”另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辩解着,“地龙车半路…车轴断了!我…我扛着几块跑回来的…实在搬不动了…”正是库房那个愁苦的弟子张怀。
林风推着那车沉重的沉铁,如同推着一座小山,艰难地挪到近前。只见演武场西侧堆着些杂物,一个身材瘦高、穿着蓝色杂役袍、眉眼间满是戾气的青年(刘师兄)正指着瘫坐在地、满脸汗水泪水和泥污的张怀破口大骂。旁边还站着几个同样穿着蓝袍的外门弟子,抱着胳膊,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冷笑。
“扛不动?扛不动你还有脸回来?”刘师兄唾沫横飞,抬脚就要去踹张怀。
“刘师兄!”林风用尽力气喊了一声,声音嘶哑得厉害。他停下地龙车,指着自己车上堆得冒尖的沉铁废料,“张师兄那边的…我…我帮他运过来了!”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刘师兄抬起一半的脚顿住了,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同样灰头土脸的新面孔,又瞥了一眼那满满一车的沉铁,脸色阴晴不定。他身后的几个蓝袍弟子也停止了嬉笑,目光在林风和瘫软在地的张怀之间来回扫视。
“哦?”刘师兄拖长了音调,踱步到林风的地龙车前,随手拿起一块沉甸甸的废料掂了掂,嘴角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新来的?倒是挺会‘助人为乐’啊?叫什么?”
“林风。”林风喘匀了气,挺直腰背,不卑不亢地回答。
“林风…行,我记下了。”刘师兄将废料随手丢回车斗里,出沉闷的撞击声。他不再看张怀,反而对着林风,脸上那虚假的笑意加深了些,“够机灵,也有把子力气。以后这演武场搬运、清理的活计不少,若是得空…”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可以来找我刘通。好好干,少不了你的好处。”这看似拉拢的话语背后,分明透着将林风视为新的、更耐用的苦力的算计。
林风心中雪亮,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抱拳道:“多谢刘师兄提点。”他走过去,将瘫软在地、几乎脱力的张怀扶了起来。
“林…林师弟…”张怀声音哽咽,脸上又是汗又是泥又是泪,狼狈不堪,眼中却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感激,“多谢…多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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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师兄言重了,顺手之事。”林风摇摇头,搀着他走向自己的地龙车,“先把你那几块也装上,一起推过去清点吧。”他声音平静,在这傍晚的寒风中,却带着一丝令人安心的力量。
张怀用力点头,赶紧将旁边散落的几块沉铁费力地搬上车斗。两人合力,推着这辆载的独轮车,在刘通等人意味不明的目光注视下,走向演武场西侧指定的废料堆放点。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紧紧靠在一起。
完成所有清点交接,拖着几乎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回到石庐时,天已黑透。冰冷的石屋里没有灯火,只有窗外透进来的黯淡星光。林风一头栽倒在硬板床上,连手指都不想再动一下。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疲惫的肺腑。
然而,在这无边无际的疲乏深处,一丝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念头顽强地闪烁着:他做到了!他在这仙门的第一天,没有倒下!他结识了张怀,一个同样挣扎在底层的伙伴。他看清了刘通这类人的嘴脸,也隐约触摸到了这外门生存的残酷法则。这疲惫到极点的躯体里,那颗名为“仙路”的心,反而在剧烈的摩擦中,第一次迸出了微弱却真实的火星。他缓缓闭上眼,在沉入黑暗前,无声地对自己说:这只是开始。
几天后的傍晚,林风刚结束又一天繁重的杂役,拖着疲惫的身子踏着暮色返回石庐。碎石小径在脚下延伸,两旁的石屋大多已经亮起了昏黄的灯火,映照着简陋的窗棂。
就在他转过一个长满青苔的石屋墙角时,一个颀长的身影静静地立在路旁的古松下,月光透过松针缝隙,在他洗得白的靛青布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是苏明轩。
他仿佛已在此处等候多时,又像是刚刚信步而至。山风吹拂着他宽大的袍袖,却带不起一丝褶皱。他整个人如同与这夜色、这山石、这古松融为一体,透着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沉静与高远。
林风心头一紧,连忙停下脚步,深深躬身行礼:“弟子林风,见过苏师伯!”声音因疲惫而有些沙哑。
苏明轩的目光缓缓落在林风身上。那目光平静如水,却仿佛能穿透他沾满尘土和草屑的粗布短褂,看到他因过度劳作而微微颤抖的手臂,看到他额角未干的汗迹,看到他眼底深处那抹被疲惫掩盖却依旧灼热的微光。林风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在无形的聚光灯下,从外到里被看得通透。
片刻,苏明轩才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山涧清泉流淌过冷玉:“后日卯时初刻,石庐外第三条岔路口等我。”没有解释,没有询问,只有一句不容置疑的指令。
林风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瞬间冲散了身体的疲惫,他强压着声音里的颤抖,再次深深一躬:“是!弟子谨遵师伯吩咐!”
苏明轩不再言语,只是微微颔。下一刻,他青衫微动,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水墨,悄无声息地自原地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林风一人站在冰冷的月光下,心头却燃起了一簇名为希望的火苗。后日…卯时初刻…第三条岔路口…苏师伯要带他去哪里?这突如其来的指令,如同在布满荆棘的杂役之路上,骤然开启了一道未知的门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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