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线房的人月初已前来量过身,尺寸方面断然出不了错,这里的试穿主要是为了挑选合心意的,以便新年拿出来直接穿。
年纪相等的玉露,一张小面孔,尖尖下巴,泛粉的肌肤白腻腻地发着光,明明丰腴却长了一把纤细的腰肢,四肢也是纤细修长的,此时穿着海天霞色的绸袄和莲红的三幅裙,褶儿掐得十分精致,身段摄魂亮眼。
这么些日子,程芙对于崔令瞻的房闱癖好多有了解,一副病态样儿,要是给他个更好的,不知得如何颠乐。
玉露不就完全符合他的趣味!
可是玉露跟别的婢女不一样,开窍晚,对崔令瞻的敬畏多过倾慕。
抬了抬眼,玉露还站在原地等候示下,单纯且有耐心,顷刻间就伤了程芙的心。
在同样的年纪,有的人纯洁到不通男-欢-女-爱,有的人却已熟稔地应对男人的亵-玩,知道怎么说话可以获得同情让步,怎样安抚能让男人不弄伤自己。
程芙低下眼帘瞅着自己的指尖发呆,玉露跟她不一样,是纯洁的,干净的,这样的女孩不该来分担她的泥泞。
这是她自己的事。
“啊,不试了,都不差。”程芙元神归体,摒弃杂念,闷声道,“挑来挑去容易花眼,你眼光好,帮我看着办。”
被主子信赖换谁都高兴,况且玉露还很有上进心,一朝被委以重任,肉眼可见地振奋,脆生生应着,“奴婢这就去为您挑衣裳。”
她福一福身退出了房间。
宝钿接替她走进来服侍,为程芙沏茶布糕点。
宝钿沉稳利落,眼里有活儿,行事规规矩矩,是崔令瞻欣赏的类型,而她望着崔令瞻的眼神亦是柔和旖旎的。这是开了窍的姑娘,这样的人程芙乐意抬举,还不用有负罪感,惋惜就惋惜在宝钿没有出众的相貌。
虽说月地云斋的婢女没有丑的,各有各的美,可宝钿远远不及玉露也是不争的事实。
抬举了多半没效果。
其实也不是全无希望,就是有一定风险,一旦翻了船,程芙最多挨顿骂,宝钿却要被赶出去。那样的话,程芙很难不自责。
老天爷赏了她两个条件不错的婢女脱身,她却犹犹豫豫,终是没敢跨过道德那道坎。
程芙接过递来的茶盏,说:“我想单独坐会儿,有事再唤你。”
宝钿应是便退下了,守在了门外。
一个人安静待着,思绪万千。
程芙想到了明珠郡主,对崔令瞻有种盲目的热忱,要是让她成了皆大欢喜,不成毫发无损,也不用旁人利诱,她不利诱旁人都算好的。
就是风头尚未过去,不宜过急来往。
饭团子没有一口吞下的道理,什么事都得循序渐进,这点耐心程芙还是有的,不会急。
倘若明珠郡主有心,自会找到见面的好时机。
程芙叹一口气,靠着引枕发呆。
崔令瞻挑珠帘迈进来,一眼撞见她神色落寞,放空的目光寥寥,心尖就蓦地酸痛了一下。
他低咳一声,“还生气呢?我不是没再管你的事。”
程芙一怔,没留神崔令瞻何时进来的,不过她反应一向快,笑了笑,“什么事,我怎不记得,王爷说的是哪件?”
“伶牙俐齿。”他抿笑瞪了她一眼,凑近了,带起一阵清英的淡香,“玉露说你还未消食,走,我们骑马去。”
骑马是程芙定给自己的死任务,必须学会,她眸光亮了亮,没想到崔令瞻还记着这事,忙挪到炕沿穿鞋。
崔令瞻已经站在炕沿附近,下意识弯腰捡起她丁香底的如意纹绣鞋。
小姑娘的鞋轻软秀气,如同她的人,拢在手里不由想到了那一幕,她粉白的纤足蹬着他膝盖,一下一下地让他魂魄颠倒……
“谢谢您了。”程芙接过鞋自己穿好。
崔令瞻往后退了一步,见她走远了,忙追过去,两人一起出了东厢房。
王府多是曲径回廊,遍布名贵花木,骑马游逛也不是不行,却难免因顾忌而拘束。宽阔不拘束的地方则人来人往,总之都不是练习马术的理想场所。
崔令瞻和程芙来到了王府街门外,入目便是一整条长街,青砖路面宽敞平整且干净,鲜有人迹出没。
天空与长街衔接的尽头一群小鸟突然飞掠,程芙一眨不眨望着它们。
崔令瞻:“等天气暖和,咱们去燕阳山打猎,在那边你想怎么跑都成。”
程芙莞尔而笑,“好。”
墨砚牵来一匹还未成年的马儿,体型不像青烈那般夸张,观感极佳,程芙见了它,肩膀果然松弛下来。
“乌月温顺又不失灵性,你试试。”崔令瞻握着她的手轻轻放在马儿身侧,入手温暖光滑,皮肉紧实,皮毛像黑色的丝缎,脑门一枚月牙儿白毛。
程芙:“真的有颗月牙。”
崔令瞻笑了。
乌月斜了他们一眼,尾巴悠然晃动。
她说:“我争取早点学会,明年就能自己骑马陪您踏春赏花,也不枉王爷悉心栽培。”
同她一起的画面只是想一想,心里就洒满了春光,很微妙的感觉,一半清醒着一半沦陷着。崔令瞻矜持道:“真念着我的好,就莫再气我了。”
“胡说,明明是王爷气性大。”
“放肆。”他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