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衡看呆了,那鹰隼铺开雪一般的翅膀,眨眼间就由远及近而来,在众人面前清啸一声,盘旋着落在了康熙帝伸出的右臂上。
虞衡眼巴巴的瞧着它,不敢造次。
康熙帝看出这小崽子是叶公好龙,远远看一眼兴奋的眼珠子都快离家出走了,离得近了看都不敢看……
他哈哈大笑道:“羽虫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数海东青,这就是海东青,可想摸一摸?”
虞衡歪头跟那家伙对视,那家伙也歪着头,眼中一抹高高在上的骄傲,虞衡惊疑不定的摇了摇头:“算了吧……”
总感觉他敢点头,那玩意就要扑到他脸上……
康熙帝放了海东青离开,这才转过来看向在巨大的冲击下小脸发红的虞衡:“怎么样?比你那福福如何?”
虞衡不笑了,叉腰道:“你的鸟威猛,我的鸟聪明,为何非要比!”
康熙帝垂手按在他头顶上,轻而易举的让他跟着调转了个方向:“谁给你的胆子?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朕?嗯?”
“你知不知道,何为天子之怒?”康熙帝板着脸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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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之怒?呵,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李宝珠戏谑般反问:“那又与我何干?你就算是要灭我九族,也早就没什么人了。”
魏珠在边上小声说了句什么,李宝珠眼神如刀般望过去,鉴于此女被绑来之前让魏珠吃了许多暗亏,所以魏珠毫不客气的继续卖她。
李宝珠的九族其实还是有些人的,只是按他们的渊源,若是砍了那些人,只怕她会拍掌欢迎。
此人幼年遭灾,失了双亲后被叔族占了房舍赶出家门,流落街头,吃尽苦头。又被李氏夫妻收养,豫州再遭灾祸,李氏夫妇死后,可能是为防旧事重现,她迅速变卖家产,独自带着幼妹换了地方讨生活,为了方便,一直扮作男儿身。
此女圆滑,擅于伪装面貌,不怕死,什么活都敢接。
唯一的软肋大概是幼妹李宝婵。
康熙帝对她印象颇深,却没想到此女如此不羁,在得知帝王的宣召之后,第一反应居然是夺窗而逃。
康熙帝心中有怀疑,自然要问个分明,他初见此女生着英武不凡的男相,又想到她在准噶尔的“战绩”,一时感叹道:“可惜你是个女子,否则朕倒是想得一位这样的猛将。”
若是满朝文武谁能得康熙帝一句赞扬,只怕尾巴都翘上天了,岂料李宝珠的不按套路出牌是一脉相承的。
李宝珠不客气道:“无道昏君,谁要做你的将!”
“大胆狂徒!岂敢犯上!皇上,此等狂悖之徒,理应马上送去慎刑司……”梁九功呵斥完,只觉得眼前一黑,甚至后悔刚刚被魏珠支出去的时候,他非要争那口气,硬要留下了,现在他说着话,自己又觉得不对,挨了康熙帝一个眼刀,他立马老实闭嘴了。
这人是四阿哥的人,这人这么狂,四阿哥他知道吗?
魏珠的脸色也没好哪里去,这活祖宗还是他抓来的。
康熙帝瞧不出喜怒,只轻轻缀饮一口茶:“朕刚刚没听错吧?”
好不习惯啊……
自从当年他把先帝留给他的四个顾命大臣都送走以后,他就很少能听到不顺耳的言论了,一时间没觉得冒犯,只觉得新奇:“你说朕是什么无道昏君,你有何证据?”
李宝珠大喇喇的往椅子上一靠,有理有据道:“若非帝王昏聩,天怎么会降下天罚,豫州怎么会水深火热至此?”
康熙帝故作平静:“哦,豫州百姓就是这么瞧朕的?”
李宝珠面无表情道:“百姓算什么?我们蜉蝣一般的东西,听风就是雨,只要能活着,就什么都好,您们高高在上的贵人,我们怎配瞧您?”
“大胆,皇上问什么,你答什么就是了!别以为有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给你撑腰你就了不得了,这在宫里可不灵!”魏珠说着就觉得被踹的那只脚又隐隐作痛。
他以为报上名号就能把这人带来面圣,完全没提防此人会首当其冲拿他开刀,还猛踹一脚,简直像只强壮的母牛!
康熙帝反倒起了兴致,制止了魏珠后才说:“看来朕真的小瞧老四和老十三了,他们在豫州做了什么?你说出来,朕为豫州百姓做主。”
被李宝珠一番搅弄,康熙帝都忘了他的初衷了——他原是想问准噶尔的事。
在他几番暗示下,老四那蠢物都没想到要把人给他送来,他得到的汇报都是不知道润色了几番的第几手消息了,全是官话。
得知此人随告讣使一同入京,康熙帝甚至都想好了要怎么奖励此女了。
女子不能为将,但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封个县主也使得,再为她赐婚,此乃天恩浩荡。
策妄阿拉布坦是他的老对手了,印象中极其狡猾,加上此人胆敢一边求娶公主,一边欺辱他的端静,死了活该!
故而康熙帝认为老四带上此行的功臣来讨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他抬眼看着一脸不羁的女子,似乎隐隐明白了,老四这是招了个不能控制的猛兽,八成是因此才不敢带到他跟前。
这倒符合他心目中能击杀策妄阿拉布坦的杀手形象。
李宝珠打断康熙帝的思绪:“你说的,为豫州百姓做主?”
康熙帝点头:“朕金口玉言。”
李宝珠尖锐起来:“那若有人在豫州赈灾中谋财呢?有人在水患之事上谋利,还有人在豫州投放疫毒呢?”
康熙帝一时哑口无言,这些事他从前就知道,却确实没管。发国难财的八阿哥一党,康熙帝让他们把钱都吐了出来。谋利之事康熙帝更是没敢深查,行事之人是废太子部下,揭露者刚要告发,便被以谋逆罪投入牢狱,连方苞也是被牵涉进这桩案中之人……
投放疫毒?此事应该是准噶尔部动了歹心,她不是亲手杀穿了准噶尔王帐吗?
康熙帝脸色有些难看,他一时竟无法反驳。
李宝珠继续说:“若此事都有四阿哥的手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