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母史老太君嫌她管家不周到,做事不活泛,对她挑剔不已。后来她亲生的珠儿,年纪轻轻就没了,老太太也只觉得怪她,对她更没了好脸色,连她女儿元春也要接去老太太屋里教养。
幸好元春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总归是听她的。
丈夫贾政嘴上没说,却天天去姨娘们的房里,叫她这个空头太太日日空房,甚至他们的儿子没了,他也同老太太站一条线,指责她严厉刻板过甚,逼死了亲子。
好在她又生出个小儿子,家里给取了名字叫宝玉,王氏吸取教训,唯恐多做多错,何况老太太也是宠爱这孩子似眼珠子。
可惜,如今六七岁的宝玉被宠的无法无天,读书学问更是哄着求着也不肯进学。
她每每看到宝玉的样子,她的珠儿就在心头被膨胀成一个越来越完美的儿子。
珠儿从前的千般不是,在他死后,一笔勾销。并逐年随着宝玉的长大,小儿子的种种不行,都愈发承托的已逝的大儿子光辉耀目。
奇也怪也,王氏的丧子之痛,随着小儿子宝玉的长大,居然逐年递增了。
她嫁去荣国公府的时候,贾家还是花团锦簇的,现在与从前相差之大,可谓云泥之别。
而小姑子偏就那么好命……
王氏对谁都没说,她无法自控的将小姑子之所得,视为自己之所失。
因而每每听到她的好事传来,王氏都拉着脸。每每听闻小姑子出了什么不幸的事,她面上不显,心里却欢喜极了。
她也觉出自己的不对来,于是便设了佛堂在屋里,每日里外人只见她潜心向佛,却不知她在佛前祈祷小姑子早日倒大霉。
神佛竟像是听到了她的祈祷,命运的天平似乎也终于开始青睐的倒向她。
她女儿元春得以入后宫为妃,几日里便跃升为常在,她不禁喜极而泣。
她为女儿批过生辰,连问了三位,给出的答案都大同小异,最后那位游方道人告诉她:“夫人的女儿命格奇异,或贵重已极,能嫁天子,或小贵既安,一生平顺,端看你家如何选了。”
王氏欢喜的拿金银打发了他,就开始着手准备女儿元春的及笄礼。
荣国公府后继乏力,但在外人眼里还是遥不可及的,可纵然如此,荣国公二房嫡女的婚事上,可供挑选的却全都入不了王氏的眼。
史老太君挑选了些,王氏动动手指,就把这刚冒头的红线斩断了。
她的女儿,以后是要嫁天子的。
老太太还不知道王氏的想法,等得知孙女入宫封了答应,气得老太太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王氏被圣旨召来林府操持,荣国公府如今是长房贾赦家的夫人邢氏在操劳,老太太病着,家里更不可能叫她知道她的宝贝女儿如今正病入膏肓呢。
王氏也觉得林如海是回光返照,她没了主意,就叫人回贾府知会丈夫贾政,却不想贾政是来了,却把老太太身边的赖嬷嬷也带来了。
赖嬷嬷在贾家的地位亦极高,除了她是贾府的老人了,也因她是老太太跟前第一等得脸的,眼毒手快权又重,形同老太太亲临。
于是这一日,周嬷嬷惊魂未定的来通知。
王氏也有些不安:“怎么连老太太那边也惊动了呢?你叫她们前厅侯着,我马上便来。”
她转念一想,这林家的生了病要死了,又没有她动的手脚!
她的那点诅咒,天知地知,她自个儿知,之外谁也不晓得,更没证据!
对,和她无关,那些东西早就处理干净了!
王氏来回踱步间已打好了腹稿,稳下心神,却见周嬷嬷半盏茶的功夫就去而复返,脸色还难看的很。
“又怎么了?你嘴里竟就没点好消息吗?”王氏心里火起,却听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道:“贾夫人,我们王爷听闻夫人对礼仪要求甚高,特派了奴才来帮您。”
王氏一愣,就见周嬷嬷身后出现了一男一女,那男子面带微笑,瞧着很好说话的模样。那女子年不过四十,面容略严肃,但不卑不亢,瞧着气势逼人,不好相与。
那男子先自我介绍,并递上雍亲王府的腰牌,笑眯眯间就把来意说了。
他们是来帮忙的。
呵?
王氏干巴巴道:“王爷未免太客气了,都是些繁琐小事,我们料理的来。”
那女子上前,走到王氏边上,与她面向一致,忽的对男子所站之处行了个规规矩矩的礼。
王氏莫名,就见那男子笑眯眯的提醒:“夫人照着做吧,我等代雍亲王而来,带着王爷的腰牌,夫人不用说感谢,只按规矩行礼即可。”
贾政和赖嬷嬷在林府前厅久候人不至,林府的下人只规规矩矩的奉茶,不仅一问三不知,再问就说贾夫人吩咐了,一切听她的。
王氏到底在发什么疯?
贾政听着便觉得不妙,王氏着人来通知他,说他妹妹和妹夫瞧着不好了,要他前来预备着。
他想妻子再荒唐,也不可能在这方面撒谎。
可如今看林府下人的神色,哪里有一点要死家主的慌张?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贾政不肯坐以待毙,只身去寻人了,赖嬷嬷自然也要同他一道。
所以二人并贾家来的几个小厮,全瞧见夫人王氏被人要求反复行礼。
贾政远远的瞧着,没敢上前去。
夫妻多年,他最知道王氏有多好面子,平日里已是眼高于顶,最近女儿又在后宫得脸,她愈发的嚣张了,如此情况下,谁还能压的她老老实实做规矩?
一行人都没说话,由贾政带头,原路溜回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