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衡一度觉得自己像一盏没有被剥开灯芯的油灯,只是沸腾,却无法燃烧。
他的顾虑有一千重,最终在跟系统斗智斗勇的极限卡bug下明白了自己的困境。
虞衡曾闷头走了很久的路,某一日他听到些风声,再一番复盘时,才恍然发现,他日前走的路,竟如同接了他八叔的人设一般。
声名远扬,美名当称“贤”。
因为他脑中有此方之外的乾坤,内可与黛玉联手并进,外可仰仗圣宠,许多事情推行起来称得上畅通无阻了。
于是,不过区区两年,京城就完成了建书局,起书院,办太学,攻制造,这一系列试点。
虞衡想的很好,只要在京城先把试点落成,再以裂变模式将此等效应传播下去,将来大清的扫盲事业遍地开花,自能蔚然成风。万丈高楼,起于平地,那他的任务自是也能水到渠成了。
他的民意积分果然随着政策惠及的扩散而越来越多。
简直一举多得呀。
这些新政的推及肯定会触及某些人的利益,他们也会跳脚,但虞衡是谁?圣眷当下正浓,铁腕铁血阿玛,杀伐四海他舅……
大家不愿意被分去利益的同时,也知道这个来分利益的人实在是有着大清第一后台,遂只能隔岸悄悄唱衰一下,真的亮堂堂的来比划,是没人的,阻力约等于无。
这个阶段,虞衡又依稀觉得自己披上了他二叔的人设,他隐隐觉得这些新政应该由他二叔推行,再由他阿玛辅助,并由康熙帝暗中掌舵,这才是新政的来处……
而不是像他这样,一拍脑子,划出经过历史检验可行的策略,再由黛玉为他指出不足,补齐缺口,然后草台班子一搭,就开干。
正是因为这些事情开始的太潦草了,潦草到五小只没分开前,翡月和兆惠经常不明白他和黛玉在说什么,潦草到康熙帝一开始都没走心听,更潦草到那些被分利益者起初压根没把他们这种过家家模式放在心上。
而有些事一旦开启,就像野马脱缰,就算是放开缰绳的那个人,也没有把控回来的能力。
虞衡自知自己能有那些让今人拍案叫绝的思路,其实全是历史总结的产物,是拾人牙慧,但黛玉不同。
她太聪明了。
虞衡曾有意放大此事中黛玉的决策支撑带来的的影响力,可惜黛玉并不在乎这些,傅恒甚至得知他这一想法后出言劝告:“阿哥若为了林姐姐的名声着想,便不可如此宣扬她……”
虞衡气竭,怒斥这什么狗屁论调!
此人大约忘记了自己某些时候的“嘴脸”,完全是行走的双标狗。
可惜也是在这些政策推行不到一半的时候,虞衡就发现自己好像……玩不起了。
是真的玩不起了,同样的积分,却换不来同样的生命值。
系统在给他上强度,或者,压根就没打算让他活过八岁。
更要命的是,经过他不信邪的一番试探,最终得出了一个让人死心的结论——每当他的生命值低于某个阈值,那些他通过道具完成的攻略,其中缺失的部分最终都会反弹到他自己身上。
所以,一切都说得通了。
毕竟连他自己都惊讶,怎么他竟能狗胆逆天,时而想起兵逼宫,杀穿紫禁城,“请”他爷爷禅位,让他阿玛一步到位的登基。
时而又佛系不已,简直恨不得退隐江湖,远离紫禁城中的波谲云诡。
这些左右脑互搏的思想,最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在一天之中一前一后的出现,虞衡深受其困。
在虞衡不知道这些反应是道具留下的后遗症时,他只当自己是在沉默中爆发着达成了某种变态体……
而康熙五十五年,虞衡得到密报,康熙帝发现了他的小动作。
受诏入宫的他从容步入乾清宫殿内。
他其实早就想过这一天。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从开动那天就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被当面揭穿。
所以他早就留好了自以为是的后手。
他提前在每个夜晚入睡前模拟演练了无数次,无论康熙帝问他什么,他都会一一回答,只是真事包着假外壳,假话裹着真结构。
这些年来他对他这个爷爷的感情很复杂。其复杂程度大约就跟他爷爷待他一样。
所以他经过深思熟虑后得出了一个新的思路:若康熙帝还算平静,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他就会鬼话连篇,说自己是梦中得到启示,若他老人家不及时禅位,将有灭顶之灾,而他为了他老人家的安危,为了大清的江山,才不惜一次次涉险。
若康熙帝怒火滔天,天子暴怒,那不好意思了……
虞衡厌世一笑,反正他的生命值没多少天了,大家一起走吧。
他甚至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生死最无常,他问心无愧,也许一睁眼他就又回到现代去了呢!
结果根本没由着他发挥。
他前期铺垫太多了,康熙帝早就脑补到太平洋了,又见他步履从容,对他的最后一丝怀疑也没了。
但虞衡觉得,还不够。
他又不是他二叔,能经得起二立二废的折磨,他只想要一把快刀,来个痛快的。
恰恰进殿时他得知了林林的意外,来不及核查了,但总归赌不起。于是虞衡当场兑换了人参养荣丸,又故作镇定的从袖中取出来,就这么大剌剌的递给那人:“我去不了了,化水给它灌下去,或许还有转机。”
生命值濒临绝地,他这次手气“绝佳”的抽到了方苞的腿疾“大礼包”。
人是一下子失去支撑的,小腿完全没了知觉,膝盖到大腿则刺骨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