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他笑了,一笑牵动到破裂的唇角,人又疼的抽冷气。
倘若昔日他说出那些话是一时情动,现在便不是了——在心爱的女子面前,像条狗一样被踩着脸……但凡他还知道一丝一毫的廉耻,就不能让季松好过。
说话时盛羽愈发冷静:“这事是我不对,没有弄清楚原委就去找了苗——堂姐。”
“我自幼同堂姐一起长大,知道她外柔内刚,对熟识之人的品行要求很高,平生最恨赌徒。倘若她的夫君是个赌鬼,她自然痛不欲生。”
“我担心堂妹出事,恰巧出门看桃花,遇见了她,就和她聊了几句,不想後来越说越激动,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来。”
“不过,细细想来,倒是我多想了。”
“姐夫出身名门,即便真的有些赌博的兴致,堂妹也做不出什麽来,恐怕连劝诫都不敢十分殷勤。”
“当时我劝堂姐,说,尔珠玉之躯,何自投于地,徒令亲痛仇快,这句话,是她昔日劝我的,我一时气急,说了出来。”
“堂姐体弱,恐非久寿之人;她爱慕你,惟愿姐夫也能爱怜些她,让她安稳和乐地过一辈子。”
“前几天的事,”盛羽艰难地端起茶杯,朝着季松举起:“是我不对。我以茶代酒,自罚一杯,还请季公子莫要挂怀。”
季松没有端茶。他靠坐在椅背上,浑身的不痛快。
这个盛羽,怪会给人添堵的。
明明知道他害怕夫人体弱早亡,偏偏盛羽特意提到此事,这是一。
明明知道他为人霸道爱醋,偏偏盛羽特意提到两人过往,这是二。
明明知道他对夫人一往情深,偏偏盛羽特意提到门第之别,说夫人会因为门第隐瞒自己的真实感受,这是三。
桩桩件件,都在说夫人对他情意不真丶他与夫人恩爱不久。
季松想揍盛羽,但生生忍住——
季松从来不愿意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此时盛羽明摆着要他难受,季松岂能让他如愿?
季松眼皮子都没动,只笑了笑:“我的夫人,我自当敬重爱怜着她。”
盛羽也笑了:“那最好不过了。”
季松眯眼看着他,眼前有画面一闪而过——
他该捏住盛羽的右手手腕,将他手指朝外掰着。
先是食指,後是中指,最後五根手指头一一轮过,将它们一一掰断,看它们软弱无力地向後垂着,看盛羽冷汗淋漓丶疼得说不出话来。
盛羽是文人,要靠科举考试丶要靠锦绣文章入仕。毁了他的手,就是毁了他的前途,足以让他像条狗一样碌碌无为地过一辈子。
季松闭了闭眼睛。
不能。
不能在沈家做这样的事。
莫说弄残了盛羽,即便杀了他,哪怕闹得人尽皆知,也自然有人会替他扛过去,他不会有任何的麻烦。
但真要这麽做了,一则让沈长生难做,二来也会吓到沈禾。
她见不得血腥,何况心软,虽然未必会怪罪他让沈妙真守了寡,但会把他杀死盛羽的罪背到自己身上,难免不会把自己给气病。
季松端起茶盏一饮而尽,随後自袖中掏出一条手帕,轻轻抿了抿嘴就顺手丢下,信步离开。
屋外春光明媚,季松闭眼仰头,心中憋闷少了些。
盛羽足够聪明,知道该怎麽让他难受。
他也想知道,沈禾与这个盛羽究竟有何过往。
至于沈禾因为父亲想要嫁给他这事……季松早已接受了。
他也一门心思地想要利用沈禾,凭什麽对方不可以?
但是……沈禾与盛羽究竟有何过往?
那句珠玉之躯……又是怎麽回事?
【作者有话说】
(1)调羹鼎鼐:指身居高位,执掌国政。出自尚书,若作和羹,尔惟盐梅,一开始指作羹汤,後来引申为人才协调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