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的风还带着夜里的凉,营地里却已经开始动了。
叶翎醒来时,帐内只剩半冷的药香。
她撑着坐起来,迷迷糊糊理了理衣襟,隐约还记得昨夜外头远远的号角声,又短又急,像人的心跳被提在半空。
掀帘出去,前锋营的校场那边传来一阵整齐的喊杀声。
楚冽在练兵。
他没穿厚狼裘,只一身轻甲,长刀在手里一转,落回刀鞘,金属声清冷利落。他抬手示意收队,视线顺势扫了一圈。
扫到她时,明显顿了一下。
叶翎下意识冲他点点头“将军。”
楚冽“嗯”了一声,嗓音有点哑,像是昨夜没睡好。他转身去拿手边的水囊,喝了一口,侧脸线条绷得极紧。
………他昨夜确实没睡好。
那点不堪的、压着她影子的念头一遍一遍翻出来,他靠在案几边缘,指节抠到木头都起了痕。
直到最后那点克制被他自己亲手碾碎,才算勉强睡过去。
现在再看见她,哪怕只是她随手挽起的袖口、手腕上细细一圈青色的筋,他都能瞬间想起昨夜那些画面。
……荒唐。
楚冽别开目光,像躲着什么似的。
叶翎觉得他今日比往常还要冷一点。
平日里他至少会停一停,问问军医帐有没有缺的,今日却只低头系好护腕,沉着声音道
“军需那边新到一批冬衣布和绷带。你去看一眼。”
“我?”她愣了一下。
“你做过布庄。”他不看她,“认得比他们清楚。”
说完这句话,他像怕多说一个字就会露出什么,转身又回到校场,招呼亲兵收队,头也没回。
叶翎抿了抿唇,眼底有些困惑,将军今日……好像和以往不同,有些不对劲。她把药箱放好,理了理衣摆,往军需仓那边去了。
军需仓的门半开着,里面有人说话。
“……上头说是特地加厚的冬衣布,抗风雪的。”
“特地加厚的?”
叶翎跨进门,就看见几摞整整齐齐的布堆在木架上,军需官正拿簿子对数,旁边站着两个兵在搬绷带布。
军需官一见她,眼睛一亮“叶姑娘来得正好。”
他把簿子合上,讨好地笑“老军医说你认布,一看就知好坏。你帮我们看看,京里这回舍不舍得真料子。”
叶翎没急着答,只走到最近的布堆前。
深靛色军布叠得方方正正,她伸手按了一下,指尖陷进去的那一瞬,心里就有数了。
布面软得过头。
不是细腻,而是松。
她又捏着边角轻轻一搓,纱线立刻起了一层毛。这样的布,下两场雪,再被雨一打,水一泡,边口就要塌。
她抬眼扫了一圈木架上的标号,心里飞快算了一下码数,对上军需官簿子上的数字,数字没错,但,码得太整齐了。
老布商都知道,真正从布机上下来的布,一卷一卷,总有一点差池,不可能每一叠都像刀切出来一样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