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司明捏起一撮药草,在指尖揉了揉,点头“配得不错。”
他转头对楚冽道“此事,不必往京中折子里写。”
楚冽眯了一下眼“哦?”
“前线兵怕疫,京中更怕。”云司明淡淡道,“若折子上多一个‘疫’字,朝堂上的人只会看这个,不会看你为压下它做了多少。”
他说着,袖口一顿“在下会写‘边军伤兵多数外伤感染,无疫患迹象’。”
这句话,既捞了边军一把,又不至于在文书上犯欺君之罪。
楚冽冷冷看他一眼“这倒像太医院的人该说的话。”
云司明似笑非笑“将军还是希望我像太医院的人,还是希望我像禁司营的人?”
两人视线在半空轻轻一撞。
帐里的药味、血味和外头吹进来的雪气混在一块儿,紧绷得像一根线。
叶翎觉得气氛又危险起来,忙开口“先退烧要紧。再拖下去,他们可真要顶不住了。”
楚冽收回目光“照叶翎说的做。”
他刻意用了全名,没有叫“翎儿”,声音却明显软了一分。
云司明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
………
一连忙到了夜里。
几名兵退了大半烧,有人开始出汗,有人睡得沉了些。叶翎坐在床沿,一碗一碗地喂药,又用帕子给人擦额头上的汗,指尖被热蒸汽烫得红。
老军医终于从屯兵点赶回来,一脚踢开帐帘“怎么回事?我才离开半日,就喊疫了?”
“没事了。”叶翎站起来,用围裙擦擦手,“不是疫。”
老军医“啧”了一声“我要是真不在,看你们能闹出多少乱子。”
他嘴上骂着,眼睛却在看几名伤兵的气色,见他们也算稳下来,才放了心。
“你去歇一会儿。”老军医挥手赶她,“别在这儿熬夜,明儿还要你跑军需呢。”
叶翎“嗯”了一声,提着空药箱往外走。
………
营地被雪映得亮。
夜风一吹,人反倒有点清醒了。
她走出几步,才现楚冽和云司明都站在帐外不远处,一个靠着营柱,一个背对着雪地,都在等消息。
“疹子退了大半。”叶翎道,“照方子喝下去,不会出大事。”
楚冽点头“好。”
云司明看了她一眼“劳烦叶姑娘。”
“该做的。”她摇头,“他们上阵拼命,我在一边看着,总得多诊脉,多喂药。”
云司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一瞬,像是又想起下午搭脉那一刻。
那股炽热的气息,仍旧藏在她细细的脉象下面,像被雪封住的一点火苗,不烧,却一直在。
“叶姑娘从前……可在别处习过医?”他问。
“没有。”她摇头,“家里开布庄。”
云司明轻声道“可惜。”
“可惜什么?”
“若早几年能进太医院,叶姑娘该是个好徒弟。”他说。
这话不冷不热,却算极高的评价。
楚冽听在耳里,只冷冷瞥他一眼“边关缺人,不往京里送。”
云司明若有所思,没再多言。
………
夜色更深了一层。
云司明告辞回去整理方子,只剩楚冽与叶翎并肩站在雪地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