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刚过三天,天边就滚来了黑压压的乌云。
苏瑶蹲在麦秸垛旁捆麦子,抬头看见云层低得像要压到房顶上,空气闷得像口密不透风的蒸笼,连蝉鸣都透着股焦躁,一声比一声急。
“要下大雨了!”王支书扯着嗓子往麦地里跑,军绿色的草帽被风吹得歪歪斜斜,“赶紧把场上的麦子堆起来!用塑料布盖好!”
他的声音刚落,远处就传来“轰隆隆”的雷声,像有无数面大鼓在天边擂动。
村民们扔下手里的镰刀,疯了似的往场院跑。
苏瑶抱起一捆麦子刚跑两步,就被赵建军抢了过去:“你去盖塑料布!这重活我来!”他扛着麦捆往谷仓跑,脚步快得像阵风,蓝布衫的后背很快就被汗水浸透了。
场院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男人们扛着麦捆往谷仓里堆,女人们扯着塑料布往麦堆上盖,孩子们则提着小篮子捡拾散落的麦穗。
陆逸尘抱着捆绳子跑前跑后,指挥大家把塑料布的边角压实:“这边再压块石头!那边绳子没系紧!”
苏瑶跟着张婶扯着塑料布的一角,狂风卷着布面往天上掀,两人使出全身力气才按住。
豆大的雨点突然砸下来,打在塑料布上“噼啪”作响,很快就连成了线,在地上砸出密密麻麻的小坑。
“快!谷仓里还有半堆没盖好!”陆逸尘的声音在雨幕里显得有些模糊。
他浑身已经湿透了,蓝布衫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却结实的轮廓,眼镜片上沾满了水珠,却依旧挡不住眼里的焦急。
苏瑶跟着他往谷仓跑,雨水顺着头往下淌,流进眼睛里涩得疼。
刚跑到谷仓门口,就看见赵建军抱着最后一捆麦子冲进来,脚下一滑差点摔倒,陆逸尘眼疾手快地扶住他,自己却被带得撞在谷仓的木柱上,出“咚”的一声闷响。
“你没事吧?”苏瑶赶紧扶住他,手碰到他的后背时,感觉他轻轻颤了一下。
陆逸尘摇摇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先盖麦子。”他转身拿起塑料布往麦堆上盖,动作却比刚才慢了些,显然是撞得不轻。
暴雨来得又急又猛,场院里很快积起了没过脚踝的水。
谷仓的屋顶开始漏雨,雨滴顺着椽子往下滴,在麦堆上砸出一个个小窝。“用这个!”林晓燕抱着捆稻草跑进来,“把稻草铺在上面能挡雨!”
、大家七手八脚地往麦堆上铺稻草,苏瑶踩着湿滑的麦秆往上爬,刚爬到一半就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下去,陆逸尘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用力把她拉了上来。
两人在摇晃的麦堆上站不稳,紧紧抓住彼此的手才稳住身形,呼吸交缠在一起,带着雨水的微凉和急促的心跳。
“抓紧了。”陆逸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雨水的湿气。
苏瑶点点头,看着他用牙齿咬着绳子的一端,双手飞快地打结,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淌,滴在麦秆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谷仓外的雷声越来越响,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瞬间照亮了所有人的脸。
苏瑶看见张婶的手被稻草划破了,血珠混着雨水往下滴,却依旧死死拽着塑料布的边角;看见王支书抱着块大石头往塑料布上压,脚下的泥水没到了小腿肚;看见孩子们举着小石块,踮着脚尖往布角下塞……
这些平日里省吃俭用、甚至会为了几分地争得面红耳赤的乡亲,此刻却像一家人一样,为了守护这点辛苦得来的粮食,拼尽了力气。
“好了!”当最后一块石头压下去时,陆逸尘终于松了口气。
他刚想从麦堆上下来,却突然咳嗽起来,咳得肩膀都在抖,手捂着刚才撞到的后背,脸色白得像纸。
“你受伤了?”苏瑶赶紧扶住他,手碰到他后背的衣服时,感觉黏糊糊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陆逸尘摆摆手想说没事,却被她按住了:“别动!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