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刚过,山里的积雪化得差不多了,向阳的坡地上冒出层新绿,像刚铺的绒毯。苏瑶挎着竹篮站在山口,望着远处雾气缭绕的山林,鼻尖萦绕着湿润的草木香。
陆逸尘背着药篓走过来,手里拿着根结实的树枝,枝条上还沾着点泥土:“李大爷说后山的山丁子熟了,还有野山楂,酸甜口的,正好解腻。”
“张婶昨天蒸的黏豆包太甜,是该找点酸的中和中和,”苏瑶往他手里塞了块粗布,“擦汗用,山路陡,别摔着。”
陆逸尘笑着接过来,往她兜里放了颗水果糖:“万一找不着野果子,就吃这个,比山里的甜。”
两人沿着蜿蜒的山路往上走,脚下的碎石子硌得鞋底疼,两旁的灌木刚抽出嫩芽,嫩黄的叶片上挂着露水,碰一下就簌簌往下掉。
陆逸尘走在前面,用树枝拨开挡路的荆棘,苏瑶跟在后面,踩着他踩过的脚印,竹篮在胳膊上轻轻晃悠,出细碎的碰撞声。
“你看那棵树上,”陆逸尘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面的陡坡,“红通通的,准是山丁子。”
苏瑶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棵歪脖子树,枝头挂满了指甲盖大的红果子,像缀了满树的小灯笼,在绿叶间闪着诱人的光。
可那树长在半坡上,底下就是深不见底的沟谷,土坡上还长着层青苔,滑得像抹了油。
“我去摘,”陆逸尘把药篓往地上一放,挽起袖子就要往下爬,“你在上面等着,递篮子就行。”
“不行,太危险了,”苏瑶一把拉住他,手心都攥出了汗,“咱们找别的,不摘这个也行。”
陆逸尘拍拍她的手,眼里带着笑:“放心,我小时候在上海爬树掏鸟窝,比这陡的坡都上过。”他往手上吐了口唾沫搓了搓,像只灵活的猴子,三两下就滑到了树下。
苏瑶站在坡上往下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里的竹篮抖得像筛糠。
她看见陆逸尘踮着脚够高处的果子,身子晃得像风中的芦苇,好几次差点滑倒,吓得她差点喊出声。
“慢点!够不着就别够了!”她扯着嗓子喊,声音在山谷里回荡,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哭腔。
陆逸尘回过头冲她笑,手里已经攥了把红果子:“马上就好!”
他把果子往兜里塞,又去够另一根枝条,指尖刚碰到果子,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顺着坡往下滚了半米,幸好抓住了丛灌木才稳住。
“陆逸尘!”苏瑶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想都没想就往下冲,却被他厉声喝住:“别动!站在那儿!”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脸上却还挂着笑,“我没事,就是吓着你了。”
他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又摘了两把果子才往上爬。到了坡顶,他把兜里的山丁子往竹篮里倒,红彤彤的果子滚在一起,像堆小玛瑙。
苏瑶看着他擦破的裤腿和沾着泥土的脸颊,眼泪掉得更凶了:“都说了别摘了,你非要逞能!”
“你尝尝,可甜了,”陆逸尘拿起颗山丁子往她嘴边送,眼里带着点讨好,“比城里的樱桃还好吃。”
苏瑶别过脸不想理他,却被那果子的清香勾得动了心,忍不住张嘴咬了一口。
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带着点涩涩的草木味,确实比糖块清爽多了。
她瞪了陆逸尘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还……还行。”陆逸尘的眼睛瞬间亮了,像个得到夸奖的孩子,赶紧又往她手里塞了几颗:“多吃点,解气。”
往山里走时,苏瑶总忍不住瞟他的裤腿,破口处露出点红,像是擦破了皮。
“让我看看伤着没有,”她拉住他的胳膊往石头上按,“坐下。”陆逸尘乖乖坐下,看着她蹲下来卷起他的裤腿,膝盖上果然蹭掉了块皮,血珠正往外冒。
“都说了危险,”苏瑶的声音里带着点哽咽,从竹篮里拿出干净的布,蘸着山泉水给他擦伤口,“以后再这样,我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陆逸尘疼得皱起了眉,却笑着点头:“不摘了,再也不摘了,听你的。”
处理好伤口,两人坐在石头上休息,分享着竹篮里的山丁子。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下来,在他们手背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群跳跃的金甲虫。
“其实我小时候很少吃野果子,”陆逸尘突然说,“上海的水果都是摆在店里卖的,很贵,我妈总说等我考了第一名就买苹果。”
苏瑶往他手里放了颗最大的山丁子:“现在随便吃,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