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止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抢先回答:“你在睡觉,我出去了一趟。”
“然后呢?”云真追问,“你看到了什么?”
江止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云真的眼神有点沉。“他在谢霄明身上蹭,摇尾巴。”
“……”
怪不得第二天大师兄看起来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原来不是宿醉,是被……
“那他为什么又要跑?”云真不解,如果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时时刻刻想跟对方在一起吗。
江止看了他一眼:“他不喜欢人。”
“哈?”云真乐了,手里的烤鸭晃来晃去,“我还不喜欢猫呢!”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大师兄为什么不喜欢人,他不是已经修炼成人形了吗。”
“他是妖。”江止说,“人妖殊途,人有情,但易变,妖长生,不该对人动心。”
云真愣了愣,这才真正明白过来。
大师兄活了三百年,足够看遍聚散,他可能喜欢过无数个人,也可以跟无数个人欢好,但他始终是一只狐狸,一只天性自由,不肯被任何羁绊套住的狐狸。
更何况,那些人,特别是所谓的江湖正道,不知道杀了多少他的亲朋好友,他最是恨这些人。
“二师兄。”云真忽然问,“你不会跟大师兄想的一样吧?”
“没有。”江止说。
“那我要是变心了呢?”云真故意问,眼珠子一转,“万一我喜欢上别人了,你会怎么样?”
江止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关起来。”
这句本该让人害怕的话,因为他说得太认真,反而带着某种质朴的深情。可能猫能想到的唯一示爱方式,就是把喜欢的东西叼回家藏起来。
云真心里甜丝丝的,比刚刚吃的糖葫芦还甜。于是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睛弯成月牙,嘴角翘起,阳光洒在他身上,把那身大红色的衣服照得更加明艳。
江止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看着他。
大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在继续走,只有他们两个停在那里。
“云真。”江止忽然叫他,这两个字穿透了所有的杂音,清晰地传到了云真耳朵里。
他腾出一只手,牵住云真那只还拿着烤鸭,油乎乎的手。
“怎么了?”
“不要怕我。”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云真。
“我没怕啊。”云真眨眨眼,“你又不会吃了我。”
他说着,还故意龇了龇牙,做了个凶狠的表情,看起来却不像什么凶猛的野兽。
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温热的东西在云真的额头上碰了一下。
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就像是一片羽毛轻轻擦过皮肤,很痒,很烫。
小贩的叫卖声消失了,人群的喧哗声消失了,甚至连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都消失了。云真的耳朵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像是有人在敲鼓,敲得他脑子一片空白。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没有羽毛,没有变小,他还是人。
好耶!这次没有变成鸟!
“我没变!”云真兴奋得跳起来,手里的点心盒子都差点飞了出去,他激动地抓住江止的胳膊,使劲摇,“二师兄你看,我没变,我还是人!”
周围的路人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少年,在大街上蹦蹦跳跳地大喊“我还是人”。
有人摇摇头:“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疯了呢?可惜了那张脸。”
另一个说:“大概是受了什么刺激,或者是修炼什么邪功走火入魔了,这年头,武林中人都不太正常。”
云真兴奋得语无伦次,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眼光:“说明我进步了,我们以后可以……可以……”
他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赶紧刹车。
“可以什么?”江止嘴角动了一下,那是一个极淡极淡的笑,像冰雪初融。
“可以……可以更刺激一点!”云真赶紧转移话题,“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快回去吧,晚了就看不了热闹了。”
等他们慢慢悠悠回到客栈的时候,大堂里已经坐满了人,气氛非常诡异。
并没有预想中的刀光剑影,也没有血溅五步。
师父和师姐正坐在正中间的一张桌子上,手里各抓着一把瓜子,吃得津津有味,桌上一堆瓜子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