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湘这话说得她们实在想笑,可皇后生死未卜,她们又不敢笑,只能这样忍着。
这样硬忍,旁人还罢,敏贵妃一时气息不顺,蓦地又咳嗽起来。
流岚忙要从荷包里拿喉糖给她,卫湘心念一动,道:“许是臣妾多疑……贵妃娘娘这咳疾,好似也有许久了。”
她突然说起这话,敏贵妃与流岚都猝不及防,敏贵妃边咳嗽边怔怔看她,流岚心下直庆幸自己尚未将拿喉糖拿出来,探入荷包的手指转而捏住另一只小盒,神情自若取出、打开,拈出一枚浅棕色的硬糖喂给敏贵妃,口中叹道:“可不是?亏的有这喉糖,否则娘娘夜里都无法安寝。”
文昭仪的视线在卫湘与她二人间扫了个来回,马上接话:“咳疾罢了,合不该拖这么久。睿姬妹妹这么一提,本宫也觉得蹊跷,别是敏姐姐宫里有什么东西不妥。”
她说着又想起皇后尚在危机之中,就此将话题引到敏贵妃的旧事上甚是不妥,便望向皇帝,目露忧色:“后宫之中以皇后娘娘身份最尊,其次便是敏姐姐。如今她二人先后抱恙,实在令人不安,臣妾只怕其中有什么关联。”
有了她这一句,流岚得以顺水推舟地续言:“昭仪娘娘、睿姬娘子多虑了,我们娘娘自小产以来便当心得很,一应吃食都有宫人和太医反复验过,熏香更是不用了,连花束、果盘都不摆了,便是有人存着坏心,想来也无从下手。”
“你这话说的。”卫湘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小盒上,“这喉糖不就是贵妃娘娘日日都吃的?”
她们一唱一和,总算把话推到了这一步。流岚恰到好处地一愕,连连摇头:“这事御医亲自开的方、娘娘宫里的小厨房自行熬制的。”
“那也难保不出纰漏吧。”卫湘淡声道。不等她这话说完,敏贵妃已匆匆摸了帕子,将刚送进口中的那颗喉糖吐了出来,裹在丝帕中,嫌弃又不失恐惧地丢到一旁。
她们这厢唱着自己的戏,张为礼溜着边入了殿来,与容承渊耳语几句。
容承渊睇了他一眼,遂点了头,张为礼朝外面打了个手势,即有两名御前宦官押着另一宦官进来。
众人循声看去,卫湘亦停了自己的戏,只见张为礼拱手道:“陛下,掌印恐今日之事别有缘故,差了人盯在椒风殿的小厨房,里里外外查了一遍。凡皇后娘娘入过口的东西,更一一命太医查了。”
他说到这扫了眼皇帝的神情,复又垂眸,继续禀话:“查到最后……在一只药壶的壶嘴里搜到一包药粉,经太医验了,是莪术研磨而成的。”
皇帝扫他一眼:“莪术?”
张为礼解释道:“太医说是活血化瘀的良药,妇人月事不调时常要以莪术入药。但……生产之人若用了莪术,便易致血崩。”
皇帝额上青筋跳了两跳,问出下一句话时,谁都听得出他是在强压怒火:“皇后可用了此药?”
张为礼作为容承渊的得意门生,一点不傻。眼见圣上生恼,他半分不愿沾染被迁怒的风险,转身怒喝那被押进来的宦官:“还不快回话!”
“陛下……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那宦官连连磕头,张为礼眼见皇帝的神色愈发阴沉,走过去提住这宦官的衣领便是一记耳光:“哪学的规矩!”
这宦官自知已无路可逃,面色变得灰白如纸,在众人的注视中,他浑身打着颤,自颤抖的齿间一字字地挤出话来:“是……是最后那碗提气参汤……”
言下之意:皇后已服下了。
第97章控场“着人送黄氏回宫去,少在这里惹……
众嫔妃都望向皇帝,皇帝却不必自己开口,张为礼已继续问道:“何人指使?”
“没、没有……”那宦官忙不迭地摇头否认。
只是这否认看着太假,自然无人会信。
容承渊道:“押下去审明白。”
“陛下饶命……”那宦官瞳孔骤缩,撕心裂肺地喊起来。适才押他进来的那二人即刻要捂住他的嘴将他拖出去,但在被捂住嘴之前,他突然喊出一句,“贵妃娘娘救命!”
殿中氛围一变。
他这话意味不明——若硬不做多想,贵妃是现下这方殿中皇帝之外最为尊贵的人,宫人见皇帝起了杀意,求她庇佑似是本也正常。
可当下这个局面,谁又能不多想。
敏贵妃不由慌张,眼见他被拖出去,就要为自己辩解:“陛……”
卫湘压过她的声音:“臣妾记得……敏姐姐之所以发落了身边的几个宫人,也正是因这一味莪术?”
敏贵妃一滞,原要说出的话皆咽回去,怔怔扭头望向卫湘。
其实卫湘并不知什么莪不莪术,敏贵妃那日讲起此事,说得没有那么细,只说药里被添了份量极微的破血药物,以致她淋漓不止。
但她本就没有拿得出手的证据,又私下发落了相关的宫人,此事已是死无对证。
这个“死无对证”本对她极为不利,现下倒让卫湘抓住了益处。
卫湘冷笑:“这人好毒的心思,先害了贵妃娘娘,如今又故技重施加害皇后娘娘,还安插这样一个人攀咬贵妃。她这是打好了算盘,若皇后与贵妃斗起来,她就可全身而退了。”
“竟有这事?”楚元煜眉心深蹙,看向贵妃,“倒不曾听贵妃说过。”
这话带着分明的怀疑。
好在适才大有些跟不上卫湘筹谋的敏贵妃回这话倒不难,神色顿时暗淡下去,虽强扯起一缕笑,却更显得无限凄苦:“睿姬妹妹说的宫人,是浮岚……”这两个字才说出口,她就落下泪来,按捺不住的伤心令人动容。跟着又是一阵咳嗽,虚弱之态更让人不忍苛责。
文昭仪马上接过话,长叹道:“是敏姐姐心急了。那时敏姐姐才失了孩子,又遭亲信背叛……一时气不过,就杀了她。事后想起应好生逼问幕后主使,却为时已晚。”
敏贵妃又哭又咳,上气不接下气:“臣妾若、若知晓如今会令皇后娘娘重蹈覆辙,必定、必定……”
“好了。”皇帝面上疑虑渐消,露出怜悯,吩咐流岚,“扶贵妃去侧殿歇一歇,别让她再动气了。”
又听敏贵妃懊恼道:“臣妾实不该杀了她的!”
皇帝长叹摇头:“你才承失子之痛,哪有力气周全那么多?不必自责,朕定要给你和皇后一个公道。”
敏贵妃犹是满面悔恨,垂泪谢了恩,这才虚弱不已的起身,由流岚扶到侧殿去了。
楚元煜本就劳神了整日,加上忧心皇后,更觉疲惫不堪。摇了摇头,又道:“都回去吧,朕陪着皇后。”
众人忙离席告退,卫湘暗暗松气,庆幸自己猜得没错,也总算是稳住了局面。
当晚,容承渊便带数名宦官离了行宫,回安京皇宫搜查符咒。